2007/08/29

——兼论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

蒋建民

一
　　中国古代的“天人合一”思想，是一种极其重要的思维模式，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了解“天人合一”思想的内涵及其发展演变对于我们今天构建和谐社会、实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中国古代的“天人合一”思想，起源于先秦、发展于汉、成熟于宋。而先秦的“天人合一”思想，儒、道两家是有所不同的。儒家的“天人合一”，大体上是讲人与义理之天、道德之天的合一。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孟子·尽心上》）人性在于人心，故尽心则能知性，而人心乃“天之所与我者”（《孟子·告子上》）。“天人合一”在孟子那里指人性、人心以天为本，所以天人是合一的。道家的“天人合一”则是讲人与自然之天的合一。老子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德经》“天人合一”在老子那里表现为与“道”为一。庄子在老子道论的基础上，更多地是追求一种“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庄子·齐物论》）的精神境界。
综上所述，“天人合一”可以说是中国古代哲学家们的共识，但对这一命题的内涵的理解却有所不同：有的以抽象化或形而上学思想方法看待天人合一，有的以辨证的思想方法看待天人合一；有的人表现出唯物主义思想倾向，有的人表现出唯心主义思想倾向。诸多不同观点，虽然不可避免地带有一定的片面性和历史局限性，但是其合理因素却是显而易见的。

二
　　当代的一些专家学者，大都对传统的天人合一思想持基本肯定态度。国学大师季羡林先生早在十多年前《传统文化与现代化》创刊号上撰文指出，“天人合一”是中国哲学史上一个非常重要的命题。
著名哲学史家汤一介认为，“天人合一”思想对解决当今人与自然的矛盾作为一种思维模式。它要求人们不能把“人”看成是和“天”对立的，这是由于“人”是“天”的一部分。破坏“天”就是对“人”自身的破坏，“人”就要受到惩罚。因此，“人”不仅应知“天”（认识自然，以便合理地利用自然），而且应该“畏天”（对自然界应该敬畏，要把保护“天”作为一种神圣的责任）。现在人们只强调“知天”，只是一味地用来利用“天”、征服“天”，以至无序地破坏“天”，而不知对“天”应有所敬畏， 这无疑是“科学主义”（科技万能）极端发展的表现。“知天”和“畏天”的统一，正是“天人合一”的重要表现，从而表现着“人”对“天”的一种内在责任。
　　当红电视学者于丹教授在《论语心得》中也说，“什么叫天人合一？就是人在自然中的和谐。我们努力创建和谐社会，而真正的和谐是什么？不仅仅是人与人之间的和谐，还包括大地上万物和谐而快乐地共同成长；人对自然有一种敬畏，有一种顺应，有一种默契。”
　　不言而喻，和谐社会理所当然地包括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三个层面的和谐，而人与自然的和谐是一种更高境界的和谐。胡锦涛同志指出，“大量事实表明，人与自然的关系不和谐，往往会影响人与人的关系、人与人社会的关系。如果生态环境受到严重破坏、人们的生产生活环境恶化，如果资源能源供应高度紧张、经济发展与资源能源矛盾尖锐，人与人的和谐、人与社会的和谐是难以实现的。”由此可见，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已成为人与人和谐、人与社会和谐的根基所在。而支持这一根基的思想渊源便是“天人合一”。

三
　　“国在山河破”——环境形势异常严峻。
　　60年前日本侵略中国，国家虽然遭难，但大好河山尚在。为了不当亡国奴，爱国志士发出了“国破山河在”的呼喊，意在动员民众抗日。而今的形势颠了个儿：国家安在，大好河山却在流泪、在滴血……以至于有杂文家撰文，发出了“国在山河破”的盛世危言！目前，我国的环境形势非常严峻：一些地区环境污染和生态恶化已经到了相当严重的程度；1/5的城市空气污染严重，1/3的国土面积受到酸雨影响。全国水土流失面积多达356万平方公里，沙化土地面积174万平方公里，90%以上的草原退化，生物多样性减少。发达国家上百年工业化过程中分阶段出现的环境问题，在我国已经集中出现。
　　胡锦涛总书记2005年12月在青海考察时都强调指出，要“切实维护生态环境安全，使广大人民群众喝上干净的水，呼吸上清洁的空气，吃上放心的食物，在良好的环境中生活。”温家宝总理在去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也强调说，“我们一定要坚持不懈地努力，为人民群众创造清洁、良好的生活和工作环境，为子孙后代留下蓝天绿地、碧水青山。”曾几何时，群众的喝水、呼吸、吃饭，自然界的蓝天、青山、绿水，根本就不成其为问题，现在却成了国家最高领导人的心头之痛。
　　“山河破”，谁之责？是“天”吗？不是；显然是人祸引发了天灾。50年代末大炼钢铁，滥伐林木；60年代末“深挖洞 、广积粮”，大量的地下水被白白地抽空浪费；70年代末修“大寨田”，成片成片的山林，果林毁于一旦；80年代兴办乡镇村企业，盲目地开山采矿、圈地建厂；90年代旅游业异军突起，有条件的在上，更多的是没有条件也在上，重复建设、浪费惊人……。如此等等，人们对自然资源的肆意掠夺和摧残，使生态环境受到不可修复的破坏，生态系统的失衡日趋严重。
　　遥想李白的那句“黄河之水天上来，奔腾到海不复还”，是多么地有气势！但这般气势只可李白诗中有，现实再也见不着。中华民族的母亲河1972年首次出现断流，至90年代中期平均4年断流3次，90年代后期以来年年断流，且断流的持续时间越来越长，少则数十天，多则一二百天。专家预测，要不了多久，黄河就有可能成为季节河甚至内流河。黄河的尴尬还不仅如此，大量的工业污水和农药、化肥以及生活污水、垃圾的污染，已导致黄河全流域严重污染，黄河干流40%河段的水质已丧失水体功能。
　　长江的“日子”也并不好过。50年代开始在中下游大面积地围湖造田，缩小了蓄洪、泄洪的能力，加剧了长江的洪灾。“千湖之省”的湖北，围垦后湖泊面积减少了70%；洞庭湖的面积仅为解放初的30%；鄱阳湖的面积也缩小了50%；太湖经过几十年的围垦，减少蓄洪面积530平方公里，1991年发大水时不得不炸开多处大堤泄洪，导致大面积农田和村庄被淹。
　　环境恶化已经是不争的事实。遗憾的是，严峻的形势至今尚未引起全社会的足够的认识。“天有病，人知否”？

　　（一）知之不多，知之不深。无数老百姓是环境恶化的直接受害者。然而，这并不说明人民群众对生态环境的严峻形势就有了足够的认识。客观地说，相当多数的人对此知之甚少或知之甚浅。一方面自己是环境污染的受害者，另一方面又在那里破坏环境的事例，可以说比比皆是。因此，迫切需要在全社会大张旗鼓地开展环保科普宣传，广泛地构建起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真正做到人与自然和睦相处。
　　（二）知，却明知故犯。长期以来，一些地方领导和企事业单位负责人，片面地站在“人”的立场上求发展，毫不顾及“天”的意愿———生态环境。他们单纯地追求GDP而不管生态系统的承载力；只顾眼前利益，不顾长远利益；光考虑地方或集体利益，不考虑国家整体利益。明知土地资源紧张，还在拼命地圈地，建了好多不中用的东西，土地浪费了还没有人买单！明知是污染企业，还在一个劲地引进……，如此这般的伤“天”（生态环境）害“理”（自然规律），还美其名曰：“先建设，再环保；边建设，边环保；先破坏，再恢复；先污染，再治理等。
　　胡锦涛2004年5月在江苏考察时强调，“要大力宣传生态环境保护和建设的重要性，增强全民族的环境保护意识，营造爱护环境、保护环境、建设环境的良好风气。要加大从源头上控制污染的力度，严格控制高污染项目，淘汰高污染行业，彻底改变以牺牲环境、破坏资源为代阶的粗放型增长式，决不能以牺牲环境为代阶去换取一时的经济增长。要尊重自然规律，根据自然的承载能力和承受能力规划经济社会发展，坚决禁止各种掠夺自然、破坏自然的做法。”

四

　　有识之士德国学者卜松山认为：“在环境危机和生态平衡受到严重破坏的情况下，强调儒家的‘天人合一’，也许可以避免人类在危险的道路上越走越远。”1992年联合国在巴西约热内卢召开环境与发展大会，通过具有历史意义的重要文件《21世纪议程》，首次提出了“环境友好”的概念。2002年召开的世界可持续发展首脑会议，将经济发展、社会进步、环境保护作为可持续发展的三大支柱，世界各国开始全面提出环境友好的概念。2005年我国也正式提出“建设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社会”的国策。
怎样才能做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维护生态平衡呢？我觉得，人需要有“三心”，即敬天：老子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造化万物的大自然，包容万类、扶持众妙、生生不息，人类存活一日就应该对大自然敬畏一日。这是毫无疑义、不证自明的大道理。爱天：人是天的一部分，爱天亦即爱人类自身。方东美先生说得好：人生于自然之中，如同一滴雨水融入河流，即能变成波澜壮阔的一部分，浩然同流，这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犹如甜蜜的爱侣一般，心心相应，足以谱出共同心声。顺天：即顺应天时，遵循自然规律。人类的发展应该是遵守自然规律和增长极限所允许的发展，“赞天地之化育，与天地参。”而不能够违背天时、破坏自然，那样做的结果只能给人类自身的发展带来威胁。
建国后的三四十年，由于受极左路线的影响，斗争哲学甚嚣尘上——“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喊得振天价响；人定胜天、征服自然成为光荣和壮举，肆意地围垦造田、毁林造田，过度地砍伐、采掘、捕捞，使自然环境和生态系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破坏。接下来，我们便一次又一次地尝到了自己的“光荣壮举”所酿就的苦果。早在100多年前，恩格斯就警告过人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人类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会进行报复。”大自然无情的报复，使人们从惨痛的教训中逐渐地清醒过来，终于认识到“斗争哲学”的荒唐和“人定胜天”的愚蠢。人，岂能够与天“斗”？只能和；人对天岂能征服？只能顺应。中央提出的科学发展观，其重要内容之一，就是“要把节约资源作为基本国策，发展循环经济，保护生态环境，加快建设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社会，促进经济发展人口、资源、环境相协调。”
　　2000年中央发布的《全国生态环境保护纲要》首次提出“维护国家生态环境安全”命题。
　　历史是一面镜子。它告诫人们，牺牲环境的无序的发展，必将付出沉重的代价。只有和环境和睦相处，文明才能不断地延续。应该是和大自然相协调的有序的发展。何谓“协调有序的发展”？
　　优先保护：我国长期以来一直走着一条“建设优先”、“发展优先”的老路，在付出了昂贵的“学费”之后，如今终于走上了保护环境与经济增长并重的正轨（优先保护）。当建设与环保发生冲突的时候，更多的是考虑环保。如青藏铁路建设，便打破了过去工程项目“先破坏后治理”的旧模式。环保投资超过15.4亿元是我国第一个实施环保监理的大型项目。合理开发：即任何项目的开发，首先要合乎”天理“——自然之理、生态之理，其次才是“人理”——人的意愿与需求。不合理的开发项目现在确实不少，尤其是在旅游项目的开发上，更是举不胜举：明明是座矮山，却修上了索道；明明是小桥流水，旁边却盖起了高楼；明明是有古色古香的景点，却搞了不少洋玩意……。有限利用：即建设资源节约型社会的根本举措。长期以来，我们一直沉湎于“地大物博”的幻觉之中，以为我国的自然资源很富饶甚至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实际情况恰恰相反：我国的水资源人均占有量2370立方米，仅相当于世界人均水平的1/4；可耕地面积人均不到1.5亩，不足世界人均的1/2；森林面积人均1.6亩，为世界人均值的1/9；森林覆盖率仅为12%，是世界人均的1/3左右；森林蓄积量更少，只有90亿立方米，仅占全世界的2.9%；大部分矿产资源的人均拥有量，都不足世界平均水平一半……我国资源的人均占有量很少。我们再也不可以竭泽而渔了！“放水养鱼”已成为迫在眉睫的长远大计，永续利用、可持续发展，才是我们唯一的抉择。
（作者单位：南通市社科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