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四月改元“嘉平”。同月,太尉蒋济因为无法兑现自己保全曹爽兄弟的承诺,郁郁而终。
嘉平三年(公元251年)八月戊寅,司马懿亡,终年七十三岁。其子司马师以抚军大将军之职开始辅政。
依史料分析,高平陵政变很可能有诸多元老参与谋划,最起码是得到了他们的支持。元老们看不惯曹爽兄弟乱政专权,希望司马懿领头来拨乱反正。
司马懿也极善忽悠,比如让高柔持节控制曹爽部队时,顺嘴就送一高帽:“君为周勃矣!”周勃是平定诸吕、挽大汉于危亡的首功之臣。这话谁听着都会意气风发,误以为自己是力挽狂澜、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可最终大家发现,真正的主角原来是司马懿。政变的结果也并不是预想中的还政于曹芳,反而是司马氏逐渐攫取了政权。于是,各股反对司马氏的暗潮在朝野间涌动。
有一次,管辂随军西征,路过毌(Guàn)丘兴之墓,下马倚树哀吟,精神不乐。这毌丘兴曾官至将作大匠,因平叛有功封高阳乡侯。其子毌丘俭,更是军功显赫——平辽东、讨高句丽、征东吴,现为镇东将军,都督扬州。
人问其故,管辂说:“你看此墓林木虽茂,但无地形可久。墓碑诔文虽美,恐无后人可守。”
人不解其意。
管辂又解释说:“墓后为玄武位,为来龙,应高耸屏护,但你看此墓后山突兀而断,不见其首,是为‘玄武藏头’。背对墓碑,左手边为青龙位,青龙为吉庆之神,但此处青龙拔地而起,无平缓山麓、支脉扶持,护砂受损,是为‘青龙无足’。而右手边白虎位峥嵘凶形,又犯‘白虎衔尸’煞。前面朱雀位,去水无收,湍激有声,为‘朱雀悲哭’之形。此墓四象皆不吉,恐怕不出两年,他们家就要被灭族了!”
嘉平六年(公元254年)十月,司马师废曹芳,立曹髦为帝,改元正元。
正元二年(公元255年)春正月,彗星见于吴楚之分,镇东大将军毌(Guàn)丘俭、扬州刺史文钦举兵讨伐司马氏。
情势紧急,司马师只能带着眼疾亲征。在军中,司马师刚做完眼部手术,割掉了眼皮上的瘤子,就碰到文钦的儿子文鸯前来劫营。大惊之下,他的一个眼珠掉了出来。但为了稳定军心,司马师硬是蒙上被子硬挺,痛得把被子都咬破了。
这些都被司马师身边的尹大目看在眼里。尹大目以劝降为名,说动司马师让他单骑去追败退的文钦。其实这尹大目从小就是曹氏家奴,上次失信于曹爽一直愧疚于心,此番更有安曹氏之意。
望着文钦远去背影,尹大目大喊道:“君侯何苦不可复忍数日也!”
文钦又哪能领会其中的暗示,只是破口大骂,张弓欲射。
尹大目涕泣而言:“世事败矣,你好自为之吧!”
文钦父子逃往东吴。毌丘俭随即溃败,被夷三族。
闰正月辛亥日,司马师病逝于许昌,时年四十八岁。大将军的位子传给了其弟司马昭。
司马昭上台后,管辰曾对管辂说:“听说大将军非常欣赏你,当可冀此富贵吧?”
此时的管辂已是名声显赫,来结交投靠的人也不少。不管来多少人管辂都管饭,不分贵贱皆以礼待之。大家也都非常看好这个“潜力股”。
管辂长叹一声:“我自知命中的分数。上天与我才明,却不与我年寿。我命恐怕就在四十七八岁间,是见不到女儿出嫁、儿子取媳喽。若能过得此关,我欲作洛阳令,定能将天子脚下的首善之区治理得路不拾遗、枹鼓不鸣。”
这话倒不是夸张,就凭管辂的预测水平,不是自己的东西谁敢往家里拿。那些个明偷暗抢的还没下手呢,差役就早埋伏在那里等着抓现行了。
可是管辂话锋又一转,说:“只怕到那时只能去泰山治鬼,管不了活人喽!奈何,奈何!”
管辰问其原因。
管辂说:“你看我额无生骨,眼无守睛,鼻无梁柱,脚无天根,背无三甲,腹无三壬,这都是不寿之相。”
(确实长得不帅,这在讲究容止的魏晋是很大的劣势。)
又说:“我本命在寅,乃月食夜所生,也非寿征。天有常数,不可得讳,只是人多不知而已。我前后相当死之人过百,从未有差错。”
这倒不假,管辰听说当年管辂在族兄管孝国处,见两名客人“天庭及口耳之间同有凶气”,便断其“流魂于海,骨归于家,少许时当并死也”。数十日后,那二人醉酒驾车(牛车)。牛失惊下道,奔入漳河,二人皆溺死。
管辰也曾想和他哥哥学习占卜、仰观。但管辂却没传给他,一则易道至精至妙,管辰天分不够;二则学学孝经、诗经、论语等儒学经典就可位及三公了,又何必将精力浪费在这上面呢。
管辂的第二条理由听起来有点儿酸劲。确实,这易数在旧时的士大夫眼中始终是雕虫小技,甚至末流贱业,“洵然儒者”不屑为之,更不能换取功名。但这些现代人眼中的迷信,却是古代的基础科学。正因为长期将科学技术视为“奇技淫巧”,才让中国在近代落后于了西方。如果古代知识分子拿出研究儒学一半的精力来发展易数的话,或许我们现在会有更多中国范式的科学。
八月,管辂出任少府丞。
第二年(正元三年,公元256年)二月,管辂卒,时年四十七岁。
有人会问:管辂不是曾为赵颜延寿么,自己为什么不如法炮制?此事载于干宝《搜神记》,姑且假设为真,但任何事都讲因缘。没有赵颜那样的机缘,管辂也只能徒呼奈何了,就如活人无数的名医一样会死于顽疾。
三年后的吴永安二年(公元259年)三月,建业城的部队大院里一群儿童正在玩耍。他们都是东吴边关守将的子女,留在京城为质。一个新的小朋友加入了进来,大家问他:“你是谁家的孩子啊?”小朋友眼睛放出光芒,说:“我是火星人。看你们这儿玩得高兴,所以下来和你们一块儿玩。还有件事要告诉你们:三公归于司马!”
孩子们吓得四散奔逃,赶紧回家找大人。等大人赶来时,那小孩已腾空而起,顷刻间没了踪影,空中只留下白练般喷气的痕迹。
四年后(公元263年),蜀亡。七年后(公元266年),魏亡。二十一年后(公元280年),吴亡。天下一统,三分归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