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的“十三不靠”与毛泽东的“清一色”

 

昨天读了唐德刚的《晚清七十年》，为其中一个观点大大地以为然。他说同盟会从一成立就是一个大拼盘。

 

是啊，从“兴中会”到“中华革命军”，孙中山采取以会党方式推翻清朝统治的尝试一次次因失败而搁浅。后来遇上了华兴会的黄兴和光复会、旅欧的一些集体，开始组织起后来产生了极大影响的同盟会，并因为这同盟会影响了诸多的外围团体如共进会、日知会、文学社而直接导致了辛亥革命的成功，原来大多都是借助了自己的影响和兄弟社团的加盟。此后的护法、护国之役，也大多因为有大量同情或钻营于革命的各类集团的参与，而热烈地展开。此后以同盟会为基础组织中华革命党、国民党，仍然是以多派势力的结合为特征。到了第一次国共合作时，孙先生又提出“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继续是以各种新因素的加盟为提升自身革命实力的习惯作法。

 

以孙中山作为国民党的鼻祖并以他的革命活动为线索，我们可以看到他治下的国民党在一方面加入了许多唯“总理”马首是瞻的信徒外，长期表现为各种不同倾向和利益的集合体。

 

这在相当程度上造成了国民党内部的不稳定、不和睦和不能作到铁板一块、万众一心。总是在与和对外斗争交相出现的内部斗争，成为国民党自其各个前身建立以来的共性。

 

问题的关键是，并不仅仅是党内旁系与主系相互纠缠，即使是如汪精卫、胡汉民、蒋中正等正系之间，也是矛盾重重。

 

于是，各大派系之间相互利用和相互排斥并存的政治局面，贯穿了国民党史的始终。从孙中山到蒋介石，再从蒋经国到李登辉，甚至从连战到马永九，概莫能外。

 

蒋介石继承了这种更象联盟而不象统一政党的国民党系统，也便继承了西山会议派与国民党左派并存、南京集团与武汉集团/广州集团并存、蒋介石系统与桂系/冯系/阎系等共存、胡汉民系/汪精卫系/孙科系/宋子文系/土木系/浙江系等的并存、政学系/黄埔系/CC系的并存。如此众多的派系和地方势力的相互勾结和相互斗争所导引的一次次内讧，就是连熟通政治斗争的蒋介石也应接不暇。

 

蒋介石也在这种派系纠葛中遭遇了一次次的失败，除了三次著名的下野，还有在成功解决了福建事变、两广事变这种重大内讧后遭遇的西安事变，都可以证明即使是蒋介石本人也动不动就成为这种派系林立下的党争的牺牲品。

 

堡垒总是从内部攻破。内部不稳的国民党怎么可能是兵为将有、上下一体的袁世凯的对手？内部倾轧的国民党怎么可能是团结一致、万众一心的共产党的对手？内部纷争的国民党怎么可能是组织严密、目标明确的民进党的对手？

 

国民党一败再败的结构原因，就是它从一开始就无法摆脱的派系纵横、利益多元的这种体制造成的内耗。用唐德刚的话说，党内有党的结果，是永远也无法摆脱的“二种忠诚”打架给成员们之间浇灌的那利信念混乱。在忠诚于党的领袖和派系领袖之间，党员们的选择越来越多的倒向利益。

一个有越来越多的成员为小利而忘大义的党，一个重视关系超过重视战绩的军队，一个个自为政弱干强枝的国家，焉有不败的道理。

 

蒋介石之所以败给毛泽东，在很大程度上基于党治的差距：共产党建立之初，其成员与国民党的诸多新分子同属于新青年，甚至于，共产党中的一些元老分子如陈公博等甚至投入了国民党的麾下；一九二七年国共分裂后，双方的党员中坚也同为军人，这个时候的军事形势仍然为蒋介石领先；可从一九三五年以后，毛泽东主持下的CP表现出了越来越多的独立自主以及万众一心，延安整风和抗日战争为这个政党的自强提供了积极的营养。也许就是从毛泽东、周恩来们成功地利用西安事变将蒋介石的军事优势转化为政治劣势之后，蒋介石和他的政党就越来越不是毛泽东们的对手。

 

蒋介石不止一次地在他的讲话中表达对中国共产党组织严密、步调一致的羡慕。他在督促建立蓝衣社时还提出要向共产党学习。他也表达了对延安整风的极大兴趣，并企图在其革新运动中借鉴其中的经验。但是可惜，从来就是一个大拼盘、也一直没有能够改变其为大拼盘的现实，让蒋介石的努力一次次失败。

 

蒋介石不能把自己的政党改造为一个团结一致的组织，也就不能不面对它在大陆的失败。就如打麻将，惯于打“十三不靠”的蒋先生，最终败给了擅长打“清一色”的毛先生。

 

2006年4月28日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