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历史作用的具体作用和抽象作用各有不同的特性。

简单分析，个人历史作用的具体作用具有如下几个特点：一是作用对象的具体性。个人具体活动的直接对象并不是历史本身，而是他所参与的历史事件。而一切历史事件都不可能是由一个人完成的，都是由众多的个人共同完成的，所以个人的具体活动只能决定历史事件的个别面貌或个别特点。二是作用形式的多样性。由于个人本质的差别，由于社会分工的差别，个人对社会历史事件发生作用的方式是丰富多彩各不相同的。思想家与政治家不同，科学家与文学家不同，做工、务农、经商、从教都各不相同，即使从事同一种社会分工的个人其作用方式也不一样，个人的具体作用就不会相同。三是独特性或唯一性。由于个人是独特的、唯一的、不重复的，所以个人的行为、活动也是独特的、唯一的、不重复的，个人对历史的具体作用也是独特的、唯一的、不重复的。

个人历史作用的抽象作用也有几个特点：一是该作用的对象是社会历史本身，是推动历史发展还是阻碍历史发展，是加速社会进步还是迟滞社会进步。这些作用不再是原初的作用本身，而是已经经过了历史社会的还原或者投影。二是质的同一性。个人历史作用的抽象作用已经没有了质的差别，而只有量的大小或正负。在以后的讨论中，我们有时候把个人历史作用的正负也称作“性质”，这里特指的是对历史作用是“推动”还是“阻碍”两种性质，这种性质实际上仍然是量的区别。三是方向性。如上所述，个人历史作用的抽象作用是个历史矢量，它可能是向着历史发展方向起作用的，也可能是逆着历史发展方向起作用的。这是我们认识个人历史作用的最重要的问题之一，所以有必要较为详细地讨论。

个人的抽象的历史作用是一个矢量，（为了简便，下面谈到的个人的历史作用都是指个人历史作用的抽象方面）就是说有着方向的区别。个人的历史活动无非是造成两种结果，一种是不同程度地推动社会历史发展，另一种是阻碍社会历史向前发展。推动作用会加速历史的发展进程，阻碍作用会延缓历史发展的进程。第一种作用是革命的进步的作用，是历史作用的正值；第二种作用是反动的倒退的作用，是历史作用的负值。个人历史作用的方向性是认识个人历史作用的首要问题，因为它决定着个人的社会性质，是判断个人历史作用程度的前提。

一般地说，个人历史作用的方向性取决于个人的社会地位，首先是取决于个人的经济地位，因为政治地位和政治态度也往往主要地决定于经济地位。大体说来，属于直接进行物质资料生产的个人即劳动阶级的个人，由于他们的活动会增加社会的财富，会直接促进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因此他们的历史活动是进步的和革命的，不管他们是否意识到，也不管他们是自觉的还是盲目的，其结果总是促进和加速社会历史发展的。在私有制条件下，剥削阶级个人的历史作用呈现两种情况，当剥削阶级代表着先进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而它在政治上尚处在被压迫的情况或者是在夺取政权以后的一段时期，他们总是要联合劳动阶级努力改变过时的生产关系，夺取和巩固政治上的统治地位。他们的活动是解放生产力的，因而是革命的和进步的。例如奴隶社会末期和封进社会初期的地主阶级、封建社会末期和资本主义初期的资产阶级就是这样。在剥削阶级代表过时的生产关系、在政治上处在统制地位的时期，他们的活动是利用其上层建筑极力维护落后的生产关系，千方百计巩固其反动统治，其作用是阻碍社会生产力进步，阻碍社会历史发展，因而是反动的和倒退的。不论在哪一种条件下，一般说来，个人历史作用的方向往往取决于他所从属的阶级的历史作用的方向。

但是，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个人历史作用的方向亦有不同于自己所属阶级的情形。这里起码有下述两种情况：一种是，个人虽然属于某个反动阶级，但是由于他在理论上认清了社会发展的总趋势，因而自觉地背叛了自己所属的阶级，毅然走上革命的道路，从事进步的历史活动，此时该个人的历史作用就转变为进步的和革命的。同样，也有些个人虽然属于革命阶级，但在反动势力胁迫或利诱下，为了自己的私利而背叛了革命阶级，投入反动营垒，其个人的历史作用也就转变为落后的和反动的。另一种场合是，由于个人某些属性方面的特殊性和社会组织方面的偶然性原因，使得一些个人在本阶级组织机构中占据了某种地位，而他们又完全不适合完成自己的使命，从而大大削弱了所属阶级的力量，在客观上帮了敌对阶级的忙，这时，他们个人的历史作用就同自己阶级的历史作用相反。比如恩格斯曾经多次对德国首相俾斯麦做过这种评价。恩格斯幽默地指出：“俾斯麦先生七年来就像我们给了他报酬似的替我们工作，现在看来，他已经无法抑制自己为加速社会主义的到来而作的努力。”（《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4卷第315页）“我所以把俾斯麦称为朋友，是因为从来没有人像他那样给德国社会主义运动帮了那么大的忙。俾斯麦通过建立极端严密、不堪忍受的军国主义统治，不断增加赋税，国家参加可耻的交易所投机活动，回复到旧普鲁士的最露骨的封建和警察传统，动辄进行迫害，公开辱骂、侮辱资产阶级（其实它也不该受到更好的待遇），总之，通过这种途径准备了革命，他正在完成自己的工作，这使德国无产阶级走上革命的道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第365－366页）这种不自觉地为本阶级帮倒忙而有利于敌对阶级，从而使其个人的历史作用与其所属阶级完全相反的情形，在革命阶级内部也同样存在。

由于个人历史作用具有方向性。所以在评价个人历史作用的时候应当首先看个人作用是进步的革命的，还是落后的反动的。如同数学上一切正值都大于负值一样，一切进步的历史作用，都大于反动的历史作用。所以一切属于进步力量的个人的历史作用，即使是其中一个平凡个人的历史作用，也大于一切属于落后势力的个人的历史作用，尤其大于反动的杰出人物的历史作用。亦如同数学上负数值的大小与其绝对值大小相反一样，在反动人物中，其作用越是杰出，其历史作用便越小。而正面人物则相反，杰出人物的历史作用要大于平凡人物的历史作用。这是评价个人历史作用的最基本的一条原则。

由于历史生活的复杂性，历史上许多人物，他在一生中某段时间推动了历史的发展，而在另一段时间则阻碍了历史的发展；或者，在他涉足的领域中，他在此一些领域中的活动促进了历史的发展，是历史作用的正值，而在彼一些领域中的活动阻碍了历史的发展，是历史作用的负值。历史对这样一些个人的评价就是看他一生活动所起的历史作用的代数和。这个代数和是正值的，就应当基本上肯定他；这个代数和是负值的，就应当基本地否定他。当然，这是就他一生的活动而言的。对历史人物一生的基本肯定，不等于对他某段时间或在某个领域阻碍历史作用的肯定；对历史人物一生的基本否定，也不等于对他某段时间或某个领域进步的历史作用的否定。举例来说，近代史基本上是肯定左宗棠这个人物的，这是因为他率领清军收复了新疆，维护了祖国的领土完整。但这并不等于也肯定他在此之前曾经残酷地镇压太平天国运动和捻军起义的反动作用。再举例来说，我们在否定毛泽东晚年所犯的严重错误的时候，决不能否定他在长期革命斗争中为中国革命立下的盖世功勋。对具体问题进行具体分析，是马克思主义活的灵魂。对任何历史人物和任何具体个人的评价，必须从实际出发，进行具体的、实事求是的分析，包括阶级的、历史的、时代的分析，方能得出客观的和有益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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