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与中国企业家的底蕴
李书有
（南京大学 易学研究所，江苏 南京 210093）
世界各国、各民族都有自己的企业家，而世界各国、各民族的企业家都有各自的底蕴。中国企业家的底蕴何在？这是一个很有意义的论题：既有其理论意义，又有其现实意义。
中国改革开放，促进了经济高速发展，造就出一批又一批的企业家。美国著名财经刊物《福布斯》于2000年，首次排出“中国内地50名富豪榜”。入围的最低标准为3亿元人民币。而2001年，又排出该年度“中国内地100名富豪榜”。入围的标准为5亿元人民币。从这一“富豪榜”人数与入围标准的变化，可以看出，仅仅一年，竞有如此之大的变化。说明中国富豪即中国企业家发展速度与财富积累之快是惊人的。因此，中国企业家不仅引起国人的关注，也引起了世界的关注。
美国著名财经刊物《福布斯》关注的是中国企业家发展速度与规模，由此评判其实力。本文所关注的是中国企业家的底蕴，以探讨中国企业家成长，壮大的内在动因。
中国企业家的底蕴，可以从不同视角、不同层面进行探讨。本文作者是哲学工作者，是中国哲学之易学工作者，为职业所限，试从哲学、易学方面作一初步探讨。
从多年的哲学、易学研究探索中，本文作者将易学的体系概括为：易道——易学的宇宙本体论；易德——易学的社会人生价值论；易术——易学的象数方法论。这是以中国哲学的概念表述的。如用通俗的语言表述则是：易学是中华智慧的结晶；中华道德精神的体现；中华象数思维方法的代表。
本文作者将易学界定为：由《易经》开其端，《易传》集其成，经历代易学家发展而形成的思想文化体系。本文作者提出易学不仅是中国文化的源头活水，也是中国文化发展的主干，中国的儒家思想、道家思想、阴阳家思想等皆源于《易》，又发展了《易》。道家发展了易学之易道思想；儒家发展了易学之易德思想；阴阳家发展了易学之易术思想。
基于以上易学观来探讨中国企业家的底蕴，从哲学层面可以概括为：
中国企业家有独特的智慧、德性与思维方法。
如此概括看来并不新奇，不只中国企业家，世界各国、各民族的企业家都有其智慧、德性与思维方法。这是从哲学层面的共性概括，或者说为哲学的三大板块：本体论、价值论、方法论。由此而论，世界各国、各民族的哲学概莫能外，但其表现形式又各不相同，而有其独特性。其新奇就在于其独特性。
中国独特的智慧为深邃之叡智。《易传·系辞下》中说：“古之聪明叡知（同智）”。叡（rui）：同“睿”。我国古代典籍以明智，通达释“叡”。以“聪明”、“谋略”释“智”。“叡智”为高深的智慧，即哲学之智，称之为“睿哲”。
《易传·系辞上》中说：“神以知来，知（智）以藏往。”这是说：“神能预知未来发展，智则含藏往昔事理。”这种与“神”相关联的“智”，就是“道”。”《易传·系辞上》中指出：“形而上者之谓道，形而下者之谓器”。这是说，“道”是无形的存在，看不到，摸不到，但又是真实的存在。又说：“一阴一阳之谓道。”这是说：道是一阴一阳变化的规律。阴阳是一切事物变化的内在动因，阴阳变化神妙莫测。《易传·系辞上》中称“阴阳不测之谓神。”由此可知，《易传》中所谓“神”，非鬼神之“神”，而是“神妙莫测”之“神”。在《易传》中“神”与“道”有同等之义。因此，《易传》中所谓的“智”，非一般之“智”，而是明“道”、明“神”之智。这种“智”需经过“探赜索隐，钩深致远”（《易传·系辞上》）才能获得。孔颖达《周易正义》对这两句话的解释是：“探，谓窥探求取；赜，谓幽深难见；索，谓求索；隐，谓隐藏。”意思是说：探求隐藏于事物内部幽深难见的内在本质之“智”，为《易》之“叡智”。《易传·系辞上》中说：“夫《易》，圣人之所以极深而研几也。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唯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唯神也，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这段话的意思是说：“《易》是圣人用来窥探隐藏于事物内部幽深艰见的内在本质与求索事物内在本质呈现的细微征兆的宝典。只有窥探事物的内在本质，才能通达天下的事理；只有求索呈现出的细微征兆，才能成就天下的事务；只有感通神妙莫测之《易》，才能无须急疾而万事速成，无须行动而万理自至。”这段神乎其神的表述，说明这种独特智慧，不同于西方的“理性智慧”，不是通过知识积累，逻辑思维而获得的，而是一种直观感通，灵性感悟。在《易》为占筮的感通。这是以《易》的“天人合一”为理论基础，从宇宙天地万物的全息系统，论证“感通”智慧。在儒家，则为“诚”。孟子说：“是故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孟子·离娄上》）通过“诚”沟通天人之道。《中庸》中说：“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在儒家看来，“诚”，不仅是圣人境界，而“至诚”可以“如神”。又说：“至诚之道，可以前知。……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这与《易》之预测吉凶祸福，何其相似也。在儒家看来，达到“至诚”，就可以达到与天地并列：“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同上），在道家，则为“道”。道家创始人老子在其著《道德经》中指出：“为学者日益，为道者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与无为，无为则无不为。”（第四十八章）这是说，探求“道”这种独特的、高深的智慧，与探求知识不同。探求知识，是一天一天的增加、积累；而探求“道”则与此相反，不是增加、积累，而是一天一天减少。《道德经》（第十章）称之为“涤除玄览”。这样损之又损，以至于不为外物所累的“无为”，达到“无为而无不为”的境界。在佛教，则为觉解、开悟。佛，为音译。意译为“觉者”。觉有三义：自觉、觉他（使众生觉悟），觉行圆满，达到佛教修行的最高果位。中国古诗有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作诗要有灵感，没有灵感作不出意境深邃的诗作。中国文化之《易》与儒、道、佛，以及诗词书画这种独特的智慧，造就出中国杰出的思想家、政治家、军事家、哲学家、艺术家。中国改革开放，经济高速发展的浪潮中，又造就出中国新一代的企业家。
中国独特的道德为崇高之德行。《易传·系辞上》中说：“夫《易》，圣人所以崇德而广业也。”这是说，《周易》是圣人用以崇高其德行而广大其事业的。“易德”是易学的社会人生价值论。
《易经》中就有以“德”命名的卦，如《谦》卦的卦象为 ，下卦为艮（ ），上卦为坤（ ）。山本为高高踞于地上，而却谦卑的居于坤地之下，象征谦卑，为谦虚之德。《中孚》卦的卦象为 ，下卦为兑（ ），上卦为巽（ ）。象征“中心诚信”。为心存诚信之德。儒家创始人孔子以“德”释《易》，因此在其所作的《易传》各个部分皆阐发《易》之“德”。如《乾》卦的《象传》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是说，天的运行是刚健的，君子效法天道，应当自强不息之德，积极进取。《坤》卦的《象传》曰：“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是说：大地是宽厚的，君子效法大地，应当以宽厚之德待人，仁民爱物。其余各卦的《象传》皆以“德”释卦象。《乾》与《坤》是《易经》中最重要的两卦，《乾》为纯阳之卦 ，《坤》为纯阴之卦 ，阴阳是《易》之基石，因此，《乾》、《坤》两卦被喻为《易经》的门户。《易传·系辞下》中说：“子曰，‘乾、坤，其《易》之门邪？’乾，阳物也；坤，阴物也。阴阳合德而刚柔有体，以体天地之撰，以通神明之德。”正因为《乾》、《坤》两卦的特殊地位，因此《乾》、《坤》两卦《象传》所阐发“易德”：自强不息，厚德载物，成为中华民族道德精神的核心。《易传·文言》释《乾》、《坤》两卦贯穿全文，在《坤》卦的《文言》中提出：“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不仅以德释卦，而且以德断卦，由此，《易》之占断吉凶，不只在于所占卦之吉凶，更在于占卦者自身的德行：无德者，占的卦即使是吉，也不可能吉祥；占的卦即使是凶，只要积德，也可以化凶为吉。《易传·系辞下》中说：“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小人以小善为无益而弗为也，以小恶为无伤而弗去也，故恶积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易》曰：‘何校灭耳，凶’。”“何校灭耳，凶”是《噬嗑》卦的上九爻辞。意思是：身带刑具，受到割去耳朵的重罚的凶祸，其原因在于：小人以为小恶为无伤而弗去，终于积成大的罪恶而受到重刑。作恶则受刑；积善修德达到‘与天地合其德’的境界，则为“大人”。《易传·文言》中说：“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在《易传》看来，积善修德可以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由此可见，中国独特的德行之崇高。
中国的独特思维方法为象数辨证思维。《易》是中国象数辨证思维方法的代表。《易经》是由阴 阳 两种基本符号，组成的乾 、坤 、坎 、离 、巽 、震 、艮 、兑 八卦，再由八卦两两相重组成《乾》 、《坤》 、《屯》 、《蒙》 等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的符号系统。与解释卦爻的卦辞、爻辞的文字系统相结合而构成。符号系统呈现的是卦象、爻象，而卦爻之象是通过数的演算而成卦。《易传·系辞上》载有以数推演卦的一段文字，即“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扐以象闰，故再扐而后挂。是故四营而成《易》，十有八变而成卦。八卦小成，引而申之，触类而长之，天下之能事毕矣。”以这段文字推衍比较复杂，在此不作具体推演。只是说明象数思维是《易》之一大特点。
阴阳辨证思维是《易》之又一大特点，《易经》是一部讲变易的典籍，人们称之为变经。德籍美国华盛顿大学教授卫礼贤将其研究《周易》的代表作定名为《变化的哲学——周易八论》，英文名为《Chang：Eight lectures on the I—Ching》。在西方产生了重大影响。《易经》的变易是建立在阴阳对立统一的辨证运动理论基础之上的，《易》中蕴涵着深刻的辨证思维。
整体系统思维，也是《易》的一大特点。《易经》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是一个整体系统，在这一整体系统中，一爻的变化，就将引起卦的变化，如《乾》 的初爻变化就变为《姤》卦 ；二爻变化，就变为《同人》卦 ；三爻变化，就变为《履》卦 ；四爻变化，就变为《小畜》卦 ；五爻变化，就变为《大有》卦 等等；六十四卦的排列也寓意整体辨证思维。以《乾》 、《坤》 、两纯阳与纯阴卦为《易》之门户，反映以阴阳对立统一为一切事物变化之根本。以《既济》 与《未济》 为结尾，《既济》而《未济》，表现的是变化无穷。另外六十四卦的排列，也有其规律性，即“二二相偶，非覆即变”。意思是相邻的两卦构成一对，其关系，不是覆：如《屯》卦与《蒙》卦是覆 与 ；就是变，如《乾》与《坤》卦是变 与 。“非覆即变”亦称错综复杂，即其关系不是错卦就是综卦关系。反映了事物的相互关联而又错综复杂。
《易》之象数思维、阴阳辨证思维、整体系统思维特点，是中国独特的思维方法，在世界上独具特色。
中国独特的智慧、道德、思维方法是中国思想家、政治家、军事家、科学家、艺术家的底蕴，也是改革开放、经济高速发展浪潮中涌现出的企业家的底蕴。
人们会发问：易学那么高深，企业家可能很多人根本就没有接触过《易经》，怎么能说《易》之独特智慧、道德，思维方法为中国企业家的底蕴呢？
这一发问，如果表面来看，似乎确有其理。可能大多数企业家并未接触过《易经》。然而，《易》作为中国文化的源头活水，作为中国文化的根干，其流传从古至今数千年而未间断。“古老而常新”是易学的一大特点。其影响涉及社会、政治、经济、文化、民俗各个方面。我们常用的成语，不少是来自《易经》。如“一阳来复”，是指的《复》
卦；“三阳开泰”是指的《泰》 卦；“革故鼎新”，是讲的《革》
卦，《鼎》 卦。我们讲的“革命”一词，就来自《革》卦的《彖传》：“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天文”、“人文”、“文明”、“文化”，皆出自《贲》 卦的《彖传》：“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文明以止，人文也。”“启蒙教育”出自《蒙》 卦。现在我们常讲的“与时俱进”，在《易传》中则有“与时偕行。”如此等等。说明易学思想文化无时不在，无处不在。古今国人以及移居海外的华人无不深受其影响。当然所受其影响，有深浅之不同，其原因在于自觉与不自觉。
在本文作者接触的企业家中，就有热爱易学，通过研《易》，自觉发掘蕴涵在自身的独特智慧、德性、思维方法。大公务实智业顾问有限公司总裁力士奇先生就是杰出的代表。
力总白手起家，涉足企业策划行业，靠的是智慧，提出：“财富源于思想，成功源于智慧。”以此为座右铭。将《易》之“穷神知化，崇德广业”奉为企业的八字真言。创立了“五行管理模式”、“整”思维的基本商法、太极结构性思维的方法。充分发掘了中国企业家独特智慧与思维方法。力总不仅道深、术精，而且德高。他将“真诚为本，探求幸福”定为企业的宗旨。使《易》之道、德、术在其大公务实智业顾问有限公司达到完美的统一。因此，自九五年创业以来，每年皆以100%的增长率持续高速发展。几年的时间已经发展成为颇具影响力的智业顾问公司。
由此可见，中国企业家通过研究易学，自觉发掘自身所蕴涵的独特智慧、德性与思维方法，将推动其企业获得新的突飞猛进发展，跻身于世界500强的行列，在世界经济舞台上展现中国企业家的风采。
最后，以《易传·系辞上》的两句话作为本文的结束语：
“富有之谓大业，日新之谓盛德。”《易经》是将“富有”的，《大有》 卦象征“大获所有”。卦辞为：“元亨”。意思是“至为亨通”。九二爻辞为：“大车以载，有攸往，无咎”。意思是：“用大车载运财富，有所前往，必无咎害”。上九爻一般卦皆为不吉利，即使是《乾》卦，上九的爻辞也是“亢龙有悔”。意思是“龙高飞过甚，将有所悔恨”。而《大有》卦的上九爻辞则为：“自天佑之，吉无不利。”意思是：“大获所有，以至于大富天下，也不会有所不利。这是由于有上天的佑助，万事吉祥而无所不利。”
“富有”是社会文明的物质基础。“富有”业大还要日新其“盛德”。财富与道德两者密不可分，有其内在辨证联系。代表着社会文明的两大支柱：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因此可见，《易传·系辞上》中提出：“富有之谓大业，日新之谓盛德”的意义之重大。中国企业家以及所有国人，应当将其作为座右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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