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襄公九年,鲁襄公的祖母穆姜在被软禁之地的东宫死了。
人们想起穆姜被送东宫之前,卜史给她占卜得了吉卦,但她自己却是解易高手。
她分析卜史所得的吉利卦辞:“元亨利贞。无咎。”郑重其事地告诉卜史,对自己的命数进行与卦辞完全相反的预言:“必死于此,弗得出矣。”
穆姜自知之明,人之将亡其言也善。穆姜的预言于鲁襄公九年完全应验了。一代历史上有名的坏女人在礼仪之邦寿终谢幕了。
这段故事的原文:(《左传》鲁襄公九年)
穆姜薨于东宫。始往而筮之,遇《艮》之八。
史曰:“是谓《艮》之《随》。《随》其出也。君必速出。”
姜曰:“亡。是于《周易》曰:‘《随》,元亨利贞,无咎。’
元,体之长也;享,嘉之会也;利,义之和也;贞,事之干也。体仁足以长人,嘉德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然,故不可诬也,是以虽《随》无咎。今我妇人而与于乱。固在下位而有不仁,不可谓元。不靖国家,不可谓亨。作而害身,不可谓利。弃位而姣,不可谓贞。有四德者,《随》而无咎。我皆无之,岂《随》也哉?我则取恶,能无咎乎?必死于此,弗得出矣。”
大意是:
穆姜死在东宫。开始住进去时占筮,占得《艮》之八。太史说:“这叫《艮》变为《随》。《随》是出去的意思。您一定能快出去的。”穆姜说:“不用。这卦象在《周易》里说:‘《随》,元亨利贞,没有灾祸。’元,是人体的首长;亨,是美好事物的汇聚;利,是大义的和谐;贞,是事物的主干。君子身体力行仁德足以做众人的头领;美好的事物和德行汇聚到一起足以合乎礼仪;给众物平均得到利益足以回应世间的大义;牢固的守贞专心一件事足以干事。这样,绝对不可欺骗,是因为有以上四德做支撑,得到《随》卦才能无灾祸。可是,今天我作为女人而参与动乱。本来地位在男人之下而没有仁德,不能说是元。不使国家安定,不能说是亨。作乱而害自身,不能说是利。丢弃太后之位而淫乱,不能说是贞。具有上述四种德行的人,占到《随》卦才能没有灾祸。而我都没有,怎么能合于《随》卦的卦辞呢?我选取了邪恶,能没有灾祸吗?一定死在这里,不能出去了。”
这个故事发生在鲁国三桓把持朝政时期,国君基本说了不算,三桓说立谁当国君,就把谁扶上君位。三桓之间都信守不称王,但互相之间明争暗斗,使鲁国王世灾难连连。
穆姜是鲁宣公的王后,鲁成公的母亲,对三桓势力非常厌恶。不惜通奸也要灭三桓。凭穆姜的势力,哪里斗得过三桓。三桓人才辈出,德行才干都远远高于鲁国历代国君,历来都是三桓之间你方唱罢他登场。
穆姜死时,鲁襄公才十二岁,正式季文子代君执政。季文子就是“三思而后行”,勤俭为民德行高尚,百姓不知有君的好官,为后人所称道。
这段卦例,背景比较复杂,不要太深究。还是从《周易》角度去分析。很明显,卜史所言,是完全按《周易》中《随》卦辞断卦,而穆姜却是深入探讨《随》卦辞的大立场来分析,是真正掌握《随》卦辞的精髓。这也说明,不是碰到好卦,就可沾沾自喜,《周易》的六十四卦,都有成立的条件,如果不具备条件,即使遇到吉卦或凶卦也是不成立的。应,也要有应得条件。
原文中对元亨利贞的解释:“元,体之长也;享,嘉之会也;利,义之和也;贞,事之干也。体仁足以长人,嘉德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这句话,与《易传》的《乾》卦的“文言传”基本一样。《周易》的《乾文言》原文为:“元者,善之长也;亨者,嘉之会也;利者,义之和也;贞者,事之干也。君子体仁足以长人,嘉会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乾、元、亨、利、贞。” 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孔子做《易传》,也是有传承,或者也参考了历史文献整理出来的。也进一步说明,孔子《易传》是《周易》最正宗的注释书。孔子所描述的《周易》是真传。
鲁国,是周文王儿子周公旦的封地,虽然周公旦由于辅佐周成王没有参与创立鲁国,但他派他的儿子伯禽创立的。鲁国的国姓为姬姓,传承周文王的《周易》顺理成章。
继续分析这个卦例。卜史得到《艮》之《随》,为五爻变,按朱熹断卦原则:以之卦不变爻占。那么《艮》的不变爻为六二,对应《随》卦六二爻的爻辞为:“系小子,失丈夫。”这与卜史所占的事没有任何联系,属于没有应,需要采取其他办法占断。而且《艮》卦卦辞和《随》卦卦辞,看起来也没有应。本文,卜史用《随》卦卦辞“元亨利贞,无咎。”做为断辞。又遇上穆姜也通《周易》,穆姜出人意料的分析,叫人信服,给了自己命运做了预测。
我们分析一下这个卦例,《艮》之《随》可以如下进行分析:
1.《艮》的卦象是门阙,按《艮》卦本身分析,《艮》卦六五代表君主,而六二可代表皇后。《艮》之《随》中,五爻变,就是五个爻都走了出去,有了变化,只有六二,没有动,没有走出去,就是没有走出门阙,象征没有走出东宫的门阙。所以,根据《艮》卦象,穆姜再也走不出东宫了,就是软禁到死。另外,《艮》观象为止,也可以断定,穆姜止步于此东宫,没有出去的可能了。
2.从《艮》之《随》,卦象上,最接近的应为《随》的卦象。《周易》中《杂卦传》曰:“随无故也。”这句话的意思是,指穆姜再也没有原来的东西了,没有原来的世界了。只有离开,进入东宫,以前的一切都不属于她了。所以,也可以断卦为,穆姜被送进东宫软禁,不会有东山再起,回复往日太后的威仪的时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