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武灵王

 

   [画外音] 上一集讲到，韩国因为又弱又小，成为第一个被秦王赢政灭掉的国家。之后，秦王赢政又把统一之剑对准了赵国。因为赵国是秦国的近邻，所以实行远交近攻的秦国把赵国看成向中原扩张的最大障碍。为了说明秦王赢政消灭赵国的深层次原因，我们不得不把视线投向赵国的历史当中。在秦王赢政的曾祖父秦昭襄王时期，赵国实力非常强大,赵国国君赵武灵王当时曾经雄心勃勃想把秦国灭掉。后来由于他以及其后的三位赵国国君犯了一系列错误，给赵国的灭亡打下了伏笔，最终才给了秦王赢政统一六国的机会。可以说赵国之亡，四位赵国国君难辞其咎。今天就让我们把焦点对准这四位国君之一的赵武灵王。那么赵武灵王是一位怎样的国君呢？他对于赵国的强大究竟起到了怎样的作用？他最终犯了那些错误呢？赵武灵王所犯的错误给秦国的统一之路带来了怎样的契机呢？

    上一集我们讲到韩国的灭亡，韩国是第一个被秦王赢政灭掉的国家。韩国灭亡以后，秦王赢政第二个目标就是指向赵国。赵国对秦国来说是个强有力的对手，它曾经在一位国君的领导下想灭掉秦国，这个国君就是赵武灵王。赵武灵王是赵国发展史上非常有贡献的一位国君。他的主要贡献就是四个字——胡服骑射。胡服就是改穿胡服，骑射就是招募骑兵。胡服骑射一共推行了两次，赵武灵王十九年首次推行，二十四年深化进行。这是一次非常深刻的变革，也可以说是赵国的商鞅变法，这是赵国强大的一个开始。但是推行胡服骑射非常困难，赵国的周围有很多游牧少数民族，他们穿的服装跟赵国人不一样。赵国是从晋国分裂出来的，所以赵国的服装和中原诸侯的服装是一样的。现在要让赵国的君臣把中原诸侯的服装去掉，换上胡人的服装，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因为服装历来都是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实行这个服装上的文化改革是非常困难的。这种改革立即遭到了王公大臣们的坚决反对，反对的根本理由就是认为夷狄文化不可取，我们现在把先进的中原文化换成夷狄文化不可取。所以赵武灵王在推行胡服这个问题上下了很大功夫，他做了两件事，第一，争取重臣的支持；第二，争取公族的支持。重臣之中最主要的一个臣子叫做肥义，这个人是辅佐赵武灵王的父亲和赵武灵王的两朝元老。赵武灵王首先找肥义来谈，讲明自己推行胡服骑射的目的。肥义非常理解赵武灵王，很支持他，而且肥义给他讲了一句非常深刻的话，“成大功者不谋于众”，能干大事业的人，是不跟一般人去商量讨论的。根据是什么呢？肥义又说了两句话，他认为在人之中有智者和愚者，就是聪明人和笨人之分。“愚者闇成事，智者睹未形”，愚蠢的人，事情来了都看不见；聪明的人，事情还没有成形，就看出萌芽了。有了重臣肥义的支持，赵武灵王心里就比较有底了。但是他还要在公族中间找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他的叔叔公子成。公子成在上层是非常有号召力、影响力的一个人。赵武灵王先派一个大臣去做工作，公子成拒绝。然后赵武灵王亲自去找他，非常耐心地讲了四点：第一，从目的看，你说我们穿这个衣服为什么？是为了便于使用。只要便于使用，管他是胡人的衣服还是华夏的衣服呢，不必非得穿本族的衣服，外族的衣服实用，我们也可以穿。再一个是礼仪，礼仪是为了方便做事，我们完全不必在服饰礼仪上过于拘泥。第二，从现实看，赵国的西边有秦国，另外西面和北面还被很多游牧民族包围，而且赵国和燕国、齐国交界。赵国还有一个大麻烦，国家分为南北两个部分，中间有一个国中之国，就是中山国，虽不是一个很大的国家，但是很强。史书记载叫千乘之国，有一千辆战车的国家，这个威胁非常大。第三，从历史看，赵国的列祖列宗就是在应对戎狄的过程中发展起来的，我们现在不能不正视在我们西面和北面的这些游牧民族。第四，从国耻上看，赵国国家之中存在的这个国中之国中山国，这是赵国的耻辱。所以赵武灵王说，我推行胡服骑射的目的，就是想继承列祖列宗的遗志，富国强兵。讲到这里，特别是讲到继承赵国先祖的功业这些话，打动了他的叔叔公子成，公子成表示理解和支持。

    [画外音] 赵武灵王具有雄才大略，他即位之后，就想光大先王的功业。赵武灵王趁着中原地区各国相互攻伐之机，积极向北方扩展领土。在与北方游牧民族打交道的过程中，赵武灵王发现，中原地区普遍使用的战车在北方的山地和丘陵地区并不适用。而游牧民族骑马射箭的作战技术则显示出特别的优势。于是赵武灵王在赵国积极推行游牧民族的骑射技术，以及与之相适应的短衣装束，这就是胡服骑射。那么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政策究竟给赵国带来了怎样的好处呢？
    因为赵国的北面和西面都是游牧民族，穿上胡人的服装以后，最大的好处是消除了少数民族、游牧民族和华夏民族中间的心理隔阂，大家穿同样的衣服，有利于相互融合，能够使游牧民族得到一种文化的认同感。这是赵武灵王推行胡服的最主要目的。这样做以后，周边的少数民族有的就归顺赵国了，有的主动向赵武灵王献出战马，还有的干脆就把他们的骑兵改编成赵国的骑兵军团。这使得赵国的军事实力大增，特别是骑兵获得了空前的大发展。第二个目的是为了洗刷耻辱。赵武灵王三年曾经出现过一件事，当时有五个国家相互称王，这五国就是韩、赵、魏、中山国和燕国。大家知道，在周朝只有天子才可以称王，王是最高的称号。诸侯只能称公，称侯，不能称王。而这个时候齐国、楚国、秦国都很强，他们都称王。剩下来韩、赵、魏、中山和燕国这五个国家没人理。怎么办？这五国国君就一聚会，互相之间统一称王，这就是历史上非常著名的五国相王。觉得这一下咱们也成王了，但只是改了名字，实力并没有变化。这件事过去后紧接着又出现了两件事情，赵武灵王八年，韩、赵、魏、燕加上楚，五国攻打秦国，竟然被秦国打得大败，五国打不过一国。所以赵武灵王说了一句非常痛心的话：“无其实，敢处其名乎？”没有实际的本领敢要那个虚名吗？那个虚名的王有什么用？于是赵武灵王下令，从此以后，任何人不得叫我为王。其实我们今天讲的赵武灵王，是后人对他的尊称。赵武灵王称王也就是几年，他自己就把王的帽子摘了。第二年，赵武灵王九年，韩、赵、魏三国攻秦又打败了，光赵国就被秦兵杀了八万多。两件事以后赵武灵王再不称王了，终生不称王。他的儿子后来都称王，他不称王，因为他想洗刷这个耻辱，这是他胡服骑射的第二个目的。第三点，不改则亡。当时各国都在变法图强，如果赵武灵王再不变法的话，赵国就将沦为别人灭掉的国家，所以赵武灵王大张旗鼓地推行胡服骑射。赵武灵王十九年，推行胡服骑射的开始就发兵攻打中山国。赵武灵王二十年，干脆建立一个骑兵基地，专门召集胡人和赵国人训练骑兵，组建一个骑兵军团。经过十二年的持续打击，赵国灭掉了中山国。灭中山国最直接的效果，就是赵国的北部、南部连成了一个整体，赵国成了一个独立、完整、统一的国家。所以胡服骑射对于赵国来说，它的领土是大大的扩展了，这是一大成就。更重要的一点是，赵武灵王二十年，他把北边和西边的大片胡人土地给占了，占领胡人之地千里，史书记载叫“辟地千里”。所以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应当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改革，使赵国一下子成为当时最强的国家之一。就在赵武灵王辟地千里的这一年，他还做了一件大事，就是亲自派兵到燕国，把在燕国作人质的秦国太子接回来，拥重兵护送回秦国当了国君，这个人就是秦昭襄王，也就是秦始皇的曾祖父。从这个意义上讲，是赵武灵王成就了秦始皇。
    [画外音] 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不仅拓展了赵国的疆土，壮大了赵国的实力，而且使赵国成为了北方民族融合的中心之一。更重要的是，由于推行胡服骑射，赵武灵王已经取得了和秦国一争高下的军事实力和政治资本。可是就在人们瞩目赵国如何进一步强大的时候，公元前299年，赵武灵王却突然地废掉了太子赵章，禅位给小儿子赵何，那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这里面潜伏着怎样的危机？赵武灵王的退位给秦国的统一究竟带来了怎样的契机呢？
    赵武灵王二十七年的时候，就在胡服骑射取得巨大成功的时候，赵武灵王突然宣布退居二线，让小儿子赵何接替为赵国的国君，这就是历史上的赵惠文王。当时赵何年仅十岁，赵武灵王派了一个人，就是辅佐了他父亲和他的两朝重臣肥义做小儿子的相邦，就是相国和傅，自己则称主父。赵武灵王做的这件事情让人不可思议，在自己壮盛之年，突然让一个十岁的小儿子继位，这是为什么？他这么做第一，是辅佐幼子。赵武灵王对他这个小儿子有着特殊的感情，壮年退位，就是想利用有生之年辅佐这个小儿子。那么这个小儿子是怎么来的？赵武灵王十六年，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美丽的少女又唱歌又弹琴。第二天赵武灵王和大臣喝酒的时候，反反复复地说这个梦，说的多了就被一个大臣在意了，这个大臣叫吴广。吴广就找到赵武灵王的夫人，要把自己的小女儿孟姚献给赵武灵王，而且和他的夫人计划好了，说这个孩子就姓赢，因为赵武灵王梦里的美少女就姓赢。赵武灵王得到孟姚以后，就觉得她真像梦中遇见的美少女，对她非常宠爱，第二年就生了儿子，就是赵惠文王赵何。但是赵何的母亲短命，在赵武灵王二十五年就死了。到了赵武灵王二十七年，他为了怀念死去的妻子，就废长立幼，废了长子赵章，立了小儿子赵何。中国历史上有很多废长立幼的，一般人废长立幼都怎么做呢？是废一个长子的太子，立一个幼子的太子。赵武灵王这个废长立幼特别出格，是废了长子的太子，立了幼子做国君，直接一步到位，然后他自己退居二线辅佐小儿子。第二个退位原因，为了对付秦国。赵武灵王是战国时期六国之中唯一想灭秦的国君，而且也是有实力的国君。史书记载，赵武灵王退居二线以后“将士大夫西北掠胡地，而欲从云中，九原，直南袭秦”，这条记载很重要，明确记载赵武灵王退位以后，率领赵国精锐的骑兵军团，想从秦国北面的云中郡、九原郡向南直接灭秦。当时敢于这样打秦国的人绝无仅有，曾经也有人打过秦国，打到函谷关后或者打进去就完了，或者打不进去。唯独赵武灵王有地理位置和他的骑兵军团的优势，他想从秦国的北部直接插进去，打到关中把秦国灭掉。赵武灵王废掉的太子赵章怎么处理的？他把赵章封到了赵国北部的代地，还给他派了一个国相辅佐他。赵章年龄长，立过很多军功，非常能干。就是因为他的父亲喜欢孟姚，就把他废了，心里很不服气，就一直想办法要夺回这个权力。所以他封到代地以后并不死心，而他的助手，就是赵武灵王派的那个国相，对他不但不约束还给予了很多鼓励。这样赵章和他的助手就等待机会，密谋夺权。这件事被一个人发现了，这个人是赵武灵王手下的一个重臣李兑，他对赵武灵王废长立幼带来的这个恶果看得很清楚，是他首先发现赵章图谋不轨。李兑就去找辅佐赵惠文王的三朝元老相邦肥义，他说现在这个情况，长子赵章强悍骄横，党羽众多，而幼子赵何势单力薄。赵章手下的国相也在帮助他，这两个人早晚会弄出大乱子，而首当其冲的可能就是你肥义，因为你在辅佐赵惠文王。你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递一个病假条，然后把你的权力交给赵武灵王的叔叔公子成，这个人很有能力，很有威望，只有他能震得住赵章。但是肥义不同意，他说，我受主父的嘱托，受人之托，众人之事，如果我现在这样交出来，不去保护赵惠文王，就辜负了主父的托孤之愿，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个不忠。我宁可死在这个岗位上，也不能遇见危难逃之夭夭。肥义表明决心后，李兑就采取了第二个办法找公子成，说赵章图谋不轨，要早做预案。于是公子成就做了充分的准备。

   [画外音] 赵武灵王对于自己放弃强权所带来的后果，以及废长立幼所潜伏着的兄弟相争认识明显不足。可是赵武灵王手下的重臣李兑却敏感地觉察到了废太子赵章的篡位野心，他与赵武灵王的叔叔公子成，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政治危机做了充分的准备，最终赵武灵王在退位四年之后，他的一个错误想法使得赵国内乱爆发，自己也遭到了杀身之祸。那么，赵武灵王的这个错误想法是什么呢？李兑和公子成对于这场政治危机究竟起到了怎样的作用呢？赵武灵王之死最大的受益者是谁呢？

    赵惠文王四年，群臣都来拜会。赵武灵王退居二线了，就让赵惠文王主持这个朝会，自己在旁边观察。他看见长子赵章跪拜在赵惠文王面前，就引发了他的恻隐之心，心里觉得不忍。所以他就产生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想法，想把赵章分到代地做代王，让赵何在赵地做赵王，把赵国一分为二。他有这个想法也和别人讨论过，还没有来得及实施。这次朝会以后，父子三人一块儿到沙丘宫游玩，到了沙丘三个人住在三个宫殿里面。这时候，赵章就觉得机会来了，他晚上派人悄悄地跑到赵惠文王那儿假传命令，说主父请你过去。他真实的目的是要把赵惠文王骗出来杀掉。相邦肥义觉得这个事很蹊跷，他就对手下的一个将军说，我先去，如果没事再让大王去。然后肥义就去了，肥义一去立即被刺杀。这个大将就发现事情不对，立即派重兵保护赵惠文王。这时候赵章就率领党羽和赵惠文王手下的部队打起来了，打得一塌糊涂。而预先做好准备的公子成和李兑在密切关注着这件事，沙丘宫的内讧一开始，公子成和李兑就调动四周的重兵赶来，帮助赵惠文王平定了赵章的叛乱。赵章打败了就逃到赵武灵王的宫殿里去了。这时候，赵武灵王犯了第二个错误，他竟然开门接纳赵章。你想想，叛乱的首脑进来了，公子成怎么办？他把沙丘宫围起来，非要抓住赵章。结果就把赵章和他的国相抓起来杀了，这个叛乱就算平定了。按说这个事本来到此就结束了，但是杀了赵章以后，公子成和李兑就商量，说咱们固然是平定了叛乱，但是咱们是带重兵包围了沙丘宫赵武灵王的宫殿，而且去抓人杀人。现在咱们要是一撤兵，赵武灵王一出来，咱们不但要被杀头，连家里面都得灭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顺便把赵武灵王也灭了吧，你不灭他，他出来就得灭咱们。于是围困沙丘宫的兵一个也不撤，然后直接向宫里面喊话，说谁最后一个从宫殿里面出来，就灭谁的族。这话厉害，宫殿里的人一听这话谁都害怕当最后一个，都争着往外跑，人都跑出来了，就赵武灵王不出来。他们就把赵武灵王堵在里面，吃的喝的都没有。赵武灵王就在里面掏鸟窝，吃那个幼鸟，找所有能充饥的东西，坚持了三个多月，最后被活活饿死在沙丘宫。一个那么英明的人，竟然酿成了这么一个悲剧。围住沙丘宫的公子成、李兑最后确认赵武灵王的确是死了，这才向天下所有诸侯发出布告，说赵武灵王不幸驾崩了，但实际上是被饿死的，这就是赵武灵王的结局。赵武灵王之死最大的受益者，并不是赵惠文王而是秦国。秦国一个最可怕的对手，在没有足够强大起来之前，在它的内耗中中止了它的崛起之路，这是秦国希望看到的结果。赵武灵王用自己的生命和权力培养起来的赵惠文王将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还能继续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改革，继续提升赵国的综合国力吗？在赵惠文王执政期间，他能在多大程度上扭转赵武灵王去世以后给赵国带来的重大损失呢？请听下回分解，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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