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之战

 

   [画外音] 在秦王嬴政出生之前，秦国已经确立了对各个诸侯国的优势地位，可以说秦王嬴政最终能够统一中国，并非一代之功。他的先祖们为秦国的崛起已经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而在秦王赢政出生前一年，他的曾祖父秦昭襄王又和一个强劲的对手赵国，在长平地区打了一仗，这一仗以秦军获胜而结束。赵军战败之后有45万人被“坑杀”，赵国从此元气大伤，一蹶不振，失去了和秦国争雄天下的资本。可以说在秦王赢政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他的曾祖父秦昭襄王已经为他将来统一六国扫清了一个障碍。而在长平之战过程中，还产生了中国历史上一个非常有名的成语——纸上谈兵。那么，在长平之战中秦王嬴政的曾祖父秦昭襄王究竟做了什么？秦军为什么能够打败赵军？赵军又为什么败得如此之惨？这场战争对后来秦王赢政统一中国又有什么重大影响呢？

    长平之战的缘起，是因为秦国攻打韩国占了一个叫野王的重要地方，也就是今天河南焦作地区的沁阳。这个地方对韩国很重要，我们前面讲过，韩国的国土一部分在山西，一部分在河南，在河北还挂了个角。而沁阳是韩国都城新郑联系山西的一个重要通道。如果秦国把野王一占，带来的结果就是韩国的上党郡整个十七座县城的大郡，和韩国国都彻底断了联系。所以韩国在无奈之下，就把上党郡和它下属的十七个县献给了秦国求和。这本来是秦国和韩国之间的一场战争，但是这场战争把赵国给拖进来了。上党郡的太守是个很有头脑的人，他知道野王一占，他的上党郡和韩国都城的联系就中断了，而韩国的国君又下令，让上党郡投降秦国。太守就想在上党郡上做文章，他说与其把上党郡给秦国，不如把上党郡给赵国。赵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一个大郡十七个县，它当然乐意接受。而赵国一接受，秦国一定很恼火，那么秦、赵之间就会引发一场大战。这个时候如果赵国介入这场战争，对韩国来说就非常有利，反正上党郡是丢了，从韩国丢给了赵国，还多了一个帮咱们打秦国的。如果给了秦国，只会使秦国更强大。上党郡太守就擅自改变韩国国君的命令，要把上党郡献给赵国。这个消息传到赵国以后，赵国上层就乱了，纷纷讨论这个事。这时候赵国在位的已经是赵孝成王了，赵孝成王就和手下最重要的两个公族商量，一个是平阳君赵豹，一个是平原君赵胜。赵胜很有名，是战国四公子之一。平阳君赵豹就主张不能要，说你要了这个郡，那秦国就可以把一腔怒火泻到赵国身上，秦、赵之间就有一场恶战，得不偿失。而平原君赵胜则认为不要白不要，一个郡十七个县，凭什么不要？请大家注意这两个人，这两个人都姓赵，都是赵国的公族，国君的亲戚。在赵惠文王时期，他一有畏难找谁商量呢？找廉颇、蔺相如、赵奢。而赵孝成王一继位，遇到大事明显找贵族、公族商量，不找廉颇了。商量的结果，赵孝成王也觉得不要白不要，于是决定要。这下马上就得来一个必然的反应，就是引起秦昭襄王震怒，而且不是一般的震怒。由到手变为转手，本来是秦国到手的上党郡，一转手成了赵国的了。秦昭襄王立即就派了一个大将带兵出战，很快就把上党打下来了。打下上党以后，当地的老百姓不愿意，虽然他们的土地被秦国占了，但他们不愿意做秦国的子民，纷纷逃往赵国。这时候赵国就派廉颇去援救，廉颇带兵驻守长平，就是今天山西的高平。在这个地方，秦、赵两军就要有一场大战。这个战斗开始廉颇打得并不顺，他在接受军令以后，在上党之战初期损兵折将，打得不好。但是廉颇非常有经验，一看到秦军来势很猛，自己连连受挫，就下令高筑壁垒，固守不战，跟秦军打消耗战。廉颇这一耗就耗了三年。
    [画外音] 廉颇跟秦军打起了消耗战。廉颇这一耗，秦国可就吃不消了，因为长平离赵国近，赵国运输粮草、补充兵力都比较方便，而秦军是远征到这里，粮草、兵力补充起来都比较麻烦。这一场战争如果就这样耗下去，秦国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那么，秦国军队被廉颇耗在长平之战的战场上之后，秦国会采取什么办法来打破这个僵持的局面呢？

    这个消耗战如果两个人在这儿泡上了，泡了三年，这个秦国就吃不消，秦国一吃不消，怎么办呢？秦国就想办法怎么样能把廉颇这个人拿掉，于是就使用了反间计。秦国花了很多钱，派人到赵国散布谣言，说第一，廉颇马上就要投降了，因为他打了败仗赵王斥责他，所以廉颇想要叛变赵国。第二，秦国不怕廉颇，你看廉颇三年不敢出战，秦国最怕的是打阏与之战的赵奢的儿子赵括，把这个谣言散布出去了。这话传到赵孝成王那里，赵孝成王就召见手下一个重要的谋士虞卿，这是很有名的一个大臣。赵孝成王开始见虞卿的时候，就提出来要和秦国决战，但是有一个大臣反对，认为应当议和。虞卿说不能议和，他反问赵孝成王，说现在战与和的主动权在我们手里还是在秦国手里？赵孝成王说在秦国手里。又问，秦国和我们打仗，是想得到上党郡呢，还是想彻底打败赵国？这个问题就很有水平了，如果是想彻底打败赵国，那么长平之战就不是一场一般的战争，而是生死决战。赵孝成王回答说，秦国确实想通过这一仗打败赵国，这问题很明显了。在这种情况下，虞卿就提出一个办法，如果你意识到这是一场决战，应该立即派使者带着最珍贵的宝物到楚国去，到魏国去。这个消息一反馈到秦国，秦国就会感到魏、楚、赵三国要合纵了。如果三国联合对付秦国的话，秦国会面临巨大的压力。这时候你再和他议和，就能谈成。虞卿这个意见被赵孝成王否决了，其实虞卿说的是很有道理的。等赵孝成王派了使者到秦国以后，他第二次召见虞卿，说我的使者已经去了，秦国已经接纳了，你觉得怎么样？虞卿说，使者去了也谈不成，你这次派的使者不是一般人，是在赵国身份非常高的一个人，派这个人去秦国和谈肯定不成。秦国可不是一般的国家，它会拿你重要的使者做新闻点爆炒一番，闹得沸沸扬扬，让整个山东六国都知道，赵国派了重要使者到秦国议和。这个消息只要一传出来，无论是魏国还是楚国都不会和你合纵了，因为你要求和，所以你派这个使者去是个天大的错误。使者去了再想合纵，再想搞一个反秦联盟就搞不成了。当秦国知道没有人帮你的时候，再来打你，你是谈也谈不成，打也打不赢。这就是虞卿的看法，非常有见地。但是关键的是，作为臣子的虞卿提的意见要领导拍板，赵孝成王怎么样呢？他不采纳。所以赵孝成王和赵惠文王相比，又差了一截。我们看从赵武灵王到赵惠文王，再到赵孝成王，赵国的国君可以说是一代不如一代，赵孝成王连识人之明都没有。结果在这种情况下，秦国的反间计起了作用。赵孝成王本来就对廉颇不满意，又听说廉颇要投降了，他就下令易帅，把廉颇撤了。然后把秦国扬言最害怕的赵奢的儿子赵括派去代替廉颇。这个赵括可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人物，他和一个典故很有关系，就是纸上谈兵。
    [画外音] 赵括是赵国的名将赵奢的儿子。俗话说“虎父无犬子”，赵括谈论兵法头头是道，连他的父亲赵奢都辩论不过他。再加上赵括年轻，血气方刚，秦国使反间计找来这么一个对手，秦国这一招使对了吗？长平之战最终是一个什么结果呢？

    秦国一得知赵国换了主将，秦国也立即换主将，把原来的统帅换成了秦国最有名的将军白起。我们上一集讲过，白起和廉颇都属于战国四大名将，非常能打。白起在长平之战以前已经名声大噪，秦国为了麻痹赵国，没有让白起任命的消息传播出去，下了一道死命令，谁敢泄露白起做了前敌总指挥，格杀勿论。而这个时候，赵国并不知道秦军也换了主帅。赵国换的主帅是纸上谈兵的赵括，秦国换的主帅是绰号人屠的白起。赵括来了以后立即改变了廉颇的策略，倾巢出动，率领40多万军队主动出击。而白起第一步是示弱，假装打败了向后退。然后白起派了两只秘密部队，第一支部队25000人。当赵军离开大营后，这支部队立即断了赵军的退路。第二支秘密部队5000骑兵，是快速反应部队。赵军40多万人分前后两军，这5000骑兵就插在两军之间，把赵军分成了两块。然后又把赵军的运粮通道断了，这叫三断：一断后路，二断前后军，三断粮道，招招都是狠招。在这种情况下，赵括的军队攻不进秦军的营垒，只好固守，等待援兵。而秦昭襄王听说赵军被困粮道被断，极其兴奋，一连串下了三道命令：第一，秦国商鞅变法以后实行20级军功爵制，全国老百姓每人赏一级爵位。第二，秦国全国15岁以上的男人全部上战场。第三，秦昭襄王亲自坐镇指挥。你看秦国这架势，它把长平之战看作秦、赵两国的一个生死决战。结果赵括部队断粮整整46天。我们上一集讲到赵武灵王饿了三个多月饿死了，这回可是40多万大军断粮46天，军中竟然出现了暗中杀人，然后分吃人肉的现象。最后赵括没有办法就采取了自杀式突围，但是突围未成，赵括战死，40多万大军向秦国投降。赵军投降以后，白起下令把40多万军人全部活埋，只留了240个未成年人，放他们回去报信。赵国得知后举国震惊，这一战赵国损失了45万人。所以长平之战以后，赵国从此是一蹶不振，再也没能恢复元气。你看秦昭襄王命令的是15岁以上的男子都出去当兵，这么说秦军的主力基本上是青壮年男子。而赵国到了什么程度？它能有多少人口？45万青壮年一次性全部丧命，全国只剩下老人和孩子，中年的差不多都死光了。这样一来，原来的秦、赵两强并列彻底改变为秦强赵弱，赵国的灭亡已经无可挽回，只是时间问题。
    [画外音] 赵国作为一个强国，在长平之战中可以说是元气大伤，从此以后就一蹶不振。一个和秦国几乎能够抗衡的国家，为什么在长平之战中会败得这么惨呢？我们可以把原因归结到赵括一个人身上——纸上谈兵，不懂实战等等。但一场战争的胜数是诸多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那么，究竟还有哪些方面的因素导致了赵国最终的失败呢？

    我觉得赵国败得这么惨的原因第一个是准备不足。这个准备包括思想上的准备，战争上的准备，两方面准备都不够。长平之战以后，中国封建社会不少文人就长平之战发表了很多言论，都在指责赵国不应该接受上党郡，这是很多人提出的一个问题。那么我们首先讨论一下应不应该接受上党郡。我个人认为，赵国不费一兵一卒白白得到一个郡十七个县，应该要。接受上党郡本身并没有错，不能说因为接受上党郡而引发了长平之战，最后造成损失45万人，不能这样倒退地看问题。那么赵国错在什么地方？赵国的国君没有一个思想准备，就是秦、赵两强并存的局面是不可能长期维持下去的，两国之间必然有一场恶战，这是不可改变的，只是战争的时间、地点不确定。如果你知道早晚有一打，那么你就要做好准备。而赵国呢，没有这个思想准备，在心理上，初战失利就想求和，没有打决战的信心，这表现在赵孝成王身上。再一个，就战争准备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择帅，选择统帅是最重要的。赵国弃了廉颇，选了一个赵括。廉颇虽然初战失利，但是他的战法是消耗战，拖了秦国三年，再拖三年秦国拖得起吗？消耗战虽然对赵国有损失，对秦国损失同样大，大不了最后同归于尽，不会是形成一强一弱，所以说廉颇的战法是可取的，在择帅问题上，赵孝成王犯了极大的错误。秦国为什么要用反间计？就是因为他们对廉颇头疼又无奈，最后没有办法，只好借赵孝成王之手拿掉廉颇，说明他们害怕廉颇。其次是底气不足，主要表现在初战求和，求和是一种手段，选择战或和都不是错，问题是求和的本身也有大学问。什么时间求和，什么条件下求和，派什么样的官员求和，这都是需要慎重考虑的。如果像虞卿说的那样，联合楚国、魏国造成合纵抗秦的局面，给秦国施加巨大压力，在这种压力下再来求和，就能一谈就成。赵国之所以急于求和，就是因为底气不足。底气不足的根本是赵国的农业基础薄弱，而秦国经商鞅变法，非常重视富农，又修了郑国渠，所以秦国的农业很发达，军粮可以说毫不缺乏。赵国的胡服骑射改革虽使军事力量大增，但是农业问题没有解决。仗打了三年，赵国出现没有军粮了，还向齐国求救，这就是赵孝成王的底气不足。我们看赵括最后为什么自杀式突围，断粮46天能不突围吗？赵国没粮了向齐国求助，齐国还不给，它怎么能打赢这场战争？第三是临阵易帅。战争打到最胶着的关键时刻换下了廉颇，用了一个赵括。这遭到两个人的激烈反对，第一个反对的是蔺相如。长平之战爆发的时候蔺相如已经病重，蔺相如一听说要用赵括，立即写了封奏疏，说赵括绝不能用，赵括是纸上谈兵，最大的弱点是不懂得随机应变。第二个反对的是赵括的母亲，老妇人主动对赵孝成王说，我这个儿子绝对不能当主帅。母亲反对儿子当主帅，说明最了解儿子的莫过于母亲。赵括是赵奢的儿子，自小学习兵法，谈起兵法滔滔不绝，连他父亲赵奢都未必说得过他。但是赵奢从来不认为他的儿子能带兵。赵奢和他的妻子曾经谈论过这个问题。妻子问赵奢，咱们的儿子谈论兵法头头是道，为什么不能带兵？赵奢说，最关键的问题，战争是最残酷的、最艰难的事情，儿子把最艰难的战争谈得那么容易，根本不把它当成一回事，重视程度太差。这样的人不用则已，如果将来赵国要用赵括，那么败了赵国的人一定是他。这是赵奢生前说过的话，所以他的妻子才亲自给赵孝成王上疏，绝不能用我的儿子。赵孝成王说你老太太别管了，我决心已定。赵括的母亲没有办法，说你要是真用，咱们立个规矩，万一我的儿子出了错，将来受处罚的时候咱们有言在先，你别株连九族、三族，把我株连在内。所以赵括打了败仗以后他的母亲果然没有受连带。蔺相如的反对和赵括母亲的意见赵孝成王听不进去，所以赵孝成王和赵惠文王一样没有识人之明，他不打败仗才怪。秦昭襄王可以说做的很好，他用的是大将白起，指挥得当，首先示弱，然后采取“三断”战术。而且秦国又是举全国之力参战，因此这一仗赵国的失败和秦国的胜利都是必然的，秦、赵两国的战略平衡被彻底改变。

    长平之战结束第二年，赵国都城邯郸生下来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是后来统一天下的秦始皇。这时候，赵国上下都对秦国是咬牙切齿的痛恨，而这个呱呱坠地的小男孩就是赢政。我觉得赢政很幸运，他出生在长平之战的第二年，他的曾祖父秦昭襄王把他统一天下最强劲的对手赵国提前消灭了，用不着他后来打了。我们看秦始皇统一中国，如果仅看秦始皇灭六国的文字集中起来不到500字。《史记》中像赵世家、燕世家、齐世家、魏世家、韩世家、楚世家，最后的文字我做了一个统计，总共加起来400多个字。为什么这么简单？因为很多问题在秦始皇出生之前已经解决了。嬴政即位以后，他的相国吕不韦又帮他解决了很多问题，到他接手的时候已经瓜熟蒂落，水到渠成，最后使他当上了千古一帝。长平之战以后，赵国的有生力量可以说消耗殆尽，它的灭亡已是指日可待。那么，秦国下一步会怎样对待赵国呢？有两种选择，一种是一鼓作气攻下邯郸，彻底灭赵。另一种可能是暂时停止下来，过一段时间再打。那么停止这段时间就可能让赵国休养生息，让它得到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秦国是让赵国休养生息呢，还是一鼓作气继续打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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