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之亡
[画外音] 秦王赢政在实施灭韩计划的同时，也把目标对准了赵国。赵国自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以来，一直是军事上比较强大的国家。秦国曾多次对赵国进行过打击，其中规模最大的就是长平之战和邯郸之战。长平之战损失赵国四十五万大军，邯郸之战赵国军民同仇敌忾，共赴国难，终于使赵国的都城邯郸得以保存。两场大战使赵国元气大伤，一蹶不振，秦灭赵国已经是指日可待。可是就在这种情况下，秦国还是花了将近六年的时间才最终拿下赵国。这是因为赵国还有一支精锐之师，它的存在抵挡住了秦国进攻的步伐，成为秦灭赵国最大的障碍。那么面对这支强大的军队，秦军是强行进攻，还是另有妙计呢？秦王赢政会采用什么办法消灭赵国呢？
上一集我们讲到邯郸之战，邯郸之战由于赵国军民的殊死抵抗和联军的到来，才保住了赵国。但是它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赵国衰落的总趋势。公元前235年，赵国的最后一任国王赵迁继位，这一年是秦王赢政十二年。也就是说，赢政在举行加冠礼，他掌握秦国大权已经四年了。公元前234年，赢政在处理完吕不韦以后，就派兵攻打赵国，这次战斗是长平之战以后，赵国兵力遭受的最严重的一次损失，杀了赵国十万士兵。前面讲了长平之战，赵国的青壮年几乎全死光了，剩下来的是未成年人。而这个时候离长平之战只有27年，那个时期的儿童刚刚成长起来了，这一仗又死了十万。也就是在公元前233年，赵王迁继位后的第二年赢政就打他。紧接着第三年再派大军，从陕西的上党反过来攻打赵国的都城邯郸，赵国再一次面临邯郸保卫战。这个时候，赵国国君赵迁重用了一个将领，就是李牧。李牧非常有名，统率赵军大败秦军。而秦国攻打邯郸的也是一个重要将领，叫桓齮。桓齮这个人大家都不熟悉，其实这个桓齮就是我在第一集《荆轲刺秦王》讲过的，荆轲带去的秦军将领樊於期的人头，樊於期就是这个桓齮。这一仗打败后桓齮回国，打了败仗是要处死的，于是桓齮就逃往了燕国，改名叫樊於期。赵国这一仗打得很漂亮，打得秦军主将畏罪潜逃这个程度。那么，李牧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什么在赵国即将灭亡的时候他还能领兵挂帅，把进犯赵国都城的秦军给打败，还打得秦军将领畏罪潜逃呢？李牧原来长期驻守在赵国北疆的雁门郡，赵国北面和匈奴接壤，他是防备匈奴的一员大将。李牧守边有三大特点：第一，厚待将士；第二，细心防守；第三，决不出战。首先是厚待将士，李牧在边疆守边带的军队很多，每天都要杀牛犒赏他的士兵，天天如此。第二，他是精心的防守，比如在烽火台的位置派出很多侦察兵，一发现敌情马上就得到消息。第三就是绝不出战，李牧下达的命令中有一条很有名的话“有敢捕虏者，斩”。就是说，如果匈奴来了不能出去打，谁敢出去打就杀谁。李牧就用这个办法在雁门郡防守了很多年，匈奴每一次入侵都占不到便宜。赵军虽然没有胜利，但是也没有损失。于是这三条给李牧带来一些非议，都认为他是个怯战、胆小怕事的将领。当将军的不敢打仗，赵王就批评他，训斥他，他也不改。最后赵王生气了，一怒之下就免了他，换了新的将领。新的将领一去匈奴来了就来打，一打就败，再打再败。几年下来损兵折将，边境地区所有的生产都无法进行了。后来赵王没有办法还得请李牧出山。这回李牧称病不干，赵王再三请他，他就说了一句话，说你让我出去，行。我还是老办法，老三条。赵王说可以，只要你去。李牧去了以后又是这一套，弄了许多年，匈奴人就是占不到便宜，这就是李牧的经历。在赵国邯郸保卫战最危急的时刻，赵王迁没有办法，又把李牧调过来了。李牧过来打了一仗，就把桓齮打得畏罪潜逃。但是秦国对赵国的进攻并没有因为李牧的到来而停止。赵王迁五年，赵国遇上大地震，整个都城一片废墟。第二年，赵国又受到严重的自然灾害，闹饥荒。赵王迁七年（公元前229年），秦王赢政派大将王翦带领重兵攻打赵国，这时候赵国已经很危险了。赵王迁派两个人带兵去防守，第一个是李牧，第二个是司马尚。这两个人挂帅一出征，王翦就知道这仗难打了，因为李牧很能打，而且从没有打过败仗。但是秦军很精明，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用反间计。王翦就派人带了重金跑到邯郸，找赵王非常宠信的一个大臣，叫郭开。这个人是两朝元老，很受赵王信任。郭开收了重金以后，就在赵王迁面前说李牧的坏话，说李牧功劳太大了，现在已经要图谋造反了，要和秦军联手篡夺赵王王位。结果赵王迁相信了，要派人把李牧换下来，李牧抗命，不交兵权。最后赵王迁就做了一个最糟糕的决定，把李牧秘密逮捕然后秘密处死，把司马尚也撤职了。赵国最后阻挡秦国的一员大将李牧，没有死在秦军的刀剑之下，却死于郭开之口，这就是赵王迁自毁长城。杀了李牧三个月后，王翦攻破邯郸，俘虏赵王迁。赵王迁的太子赵嘉逃到代地，七年后也被秦将所杀。就是在公元前228年这一年，李牧被杀以后秦军攻破了邯郸，赵国实际上已经灭亡了。所以赵国灭亡听起来特别没有意思，一点儿劲都没有，不像长平之战、邯郸之战有那么多有名的故事。它灭亡的时候很简单，这就有一个很大的问题，赵国是怎么样灭亡的？原因在哪里？
[画外音] 嬴政派出的大将王翦用反间计拿下李牧时，赵国已经不堪一击了。秦、赵两国多次交锋到最后秦灭赵国时，是那么轻而易举。秦国为什么能够灭掉赵国？一个反间计就能够摧毁赵国吗？历史的反差让我们不得不去关注它背后的原因。可是当我们翻开史书时却发现，秦王灭赵的记当载少之又少。那么就让我们转换视线，在赵国立国一百多年的历史中去寻找秦王灭赵的答案吧。赵国自公元前403年立国，到公元前228年灭亡，历经了一百六十多年。它曾在今天的河北、山西等交界之地创造了辉煌的历史和文化。在赵国历史上也出现了后世传诵最广的成语典故，如“围魏救赵”、“窃符救赵”、“完璧归赵”等等。赵国为战国时期的中华文化的发展做出了独特的贡献。但是最终赵国成了秦国口中的猎物。我们在谴责赵国最后一任国君赵迁的同时，还不应该忽略赵国其他一些国君所犯下的错误。现在就让我们把眼光放远，看看在赵国的历史上其他的国君都作了些什么？他们为秦王赢政灭赵提供了哪些可乘之机呢？
我总结了四点，第一点用人失误；第二点政治腐败；第三点主次不分；第四点疆域锐减。用人的失误我们举两个例子，先说长平之战，长平之战发生在赵孝成王时期。韩国的上党郡本来韩王下令要献给秦国，可是上党郡郡守非要把上党郡献给赵国。接受不接受上党郡是个重大问题，赵孝成王找谁商量呢？一个是他舅舅，一个是他弟弟。当然，他弟弟也很有名，就是平原君赵胜，是同父异母的弟弟。这么大的一件事，他找家里人商量，而廉颇呢？蔺相如呢？那么多重要的大臣，他都不商量，只和他的亲属、公族商量，可以看出来他在用人上有重大失误。他舅舅和他弟弟的意见还不一致，他舅舅认为不能要，他弟弟平原君则认为不要白不要。可是无论舅舅也好，弟弟也好，都犯了一个错误，就是没给赵孝成王讲清楚，接受上党郡意味着秦、赵两国有一场大战。赵孝成王是既想要又没有思想准备，在这种情况下，他就轻易接受了上党郡，这是他一个重大的失误。还有，赵国亡国时候的赵王迁把李牧杀了，把司马尚撤了，换了两个人，这两个人一换过去，赵国三个月就灭了，这是第一点用人失误。第二点政治腐败。我们再提一提刚才说的那个人郭开。郭开这个人真厉害，毁了赵国两员大将。刚才我们讲了他怎么毁李牧，现在我们再讲他怎么毁廉颇。廉颇是赵国著名的老将，经验丰富，屡立战功。事实在长平之战得到证明，就是因为撤了廉颇，用了赵括，最后导致45万大军兵败。赵孝成王死了以后赵悼襄王继位，就不信任廉颇了，要找人替掉他。廉颇也是不交兵权，把替他的人打跑了。把国君派的人打跑了这是抗命，廉颇就逃到魏国去了。秦军知道廉颇逃走以后，连续攻打赵国。赵国受不了又想起了廉颇，就找个人去看廉颇身体如何。在这个关键时刻，郭开又来了。郭开给使者一大笔钱，说你千万别说廉颇身体好，使者心领神会去见廉颇。见了廉颇以后，看到廉颇一顿饭吃了很多，吃了几斤肉，几斤米，然后披挂上马耍了一番，表示自己还不老，还能打。回来就向赵王报告说廉颇虽老，但是饭量很大。接下来使者说了两句非常要命的话“然与臣坐，顷之，三遗矢矣”。说他和我坐了一会，他去了多次茅房，人老了，不中用，总往茅房跑。赵王一听廉颇老了，就不用了。我们经常说，战国有四大名将，秦国是白起、王翦，赵国是廉颇、李牧。赵国两大名将都毁在郭开一个人嘴里。所以说有些人的嘴，胜过了百万雄师。通过这事我们可以想象，这个国君糊涂不糊涂，如果不是政治腐败，国君糊涂，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画外音] 正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赵国灭亡的总账我们不能算在某两位国君的头上。到底还有哪位国君为秦王嬴政灭赵提供了机会呢？在史书的只鳞片爪中，我们又发现了秦灭赵国的线索，这同样要追溯到赵国的历史当中。可以说这位国君的作为为后来嬴政灭赵制造了许多有利的条件，那么这位国君是谁呢？他在位期间都做了些什么呢？
第三个原因，主次不分。赵国的灭亡除了秦国以外，还有一个国家起了很大的作用，这就是燕国。燕国是个弱国，但是燕国在赵国灭亡的问题上发挥了很大作用。赵国其实到了后期，正面受到秦国的连续进攻，背后燕国老是捅刀子，燕国不办好事，促使了赵国的灭亡。燕国在赵国北部，它的都城蓟就是今天的北京，国土包括辽宁这一带，远离秦国。其实替燕国抵挡秦国的就是赵国，这两个国家唇齿相依，但是燕国却趁火打劫。我们举几个例子，赵孝成王十年，秦国攻占赵国二十多个县，杀死了9万赵军，赵国就派人和秦国打仗。燕国趁着秦、赵大战偷袭赵国，占了赵国一个县，赵国和燕国之间就结下了冤仇。赵孝成王十五年，燕国有一个丞相出使赵国，他专门带了500金的重礼送给赵王。回国以后，使臣对燕王说，赵国的青壮年全部死在长平了，现在都是未成年人，趁这个机会赶快攻打赵国。燕王就和手下商量，有一个大臣叫乐间的坚决反对，说赵国处于四战之地，非常善于打仗，我们不能打。燕王不服气，说我以多打少呢，两个打一个行不行？乐间说不行。燕王赌气说，我五个打一个呢？乐间还是说不行。燕王大怒，大臣们都附和燕王。燕王就强行出兵，派了两路大军，一路是主战的丞相，一路是另一个统帅。结果，赵国派了廉颇和另一个大将迎战，把燕国主战的丞相杀了，俘虏了另一路的将领。这就是赵孝成王十五年燕、赵之间的一次大战，燕国大败。
[画外音] 燕国本应该帮助赵国对抗秦国，这样赵国就会成为一道屏障保护住燕国不受秦国之灾。但是燕王鼠目寸光，只图眼前利益，想趁火打劫，结果损兵折将。而赵孝成王应当深知，赵国的劲敌是秦而不是燕。但是赵孝成王也像燕王一样不识大体，主次不分，他反倒得了理，在这其后的几年中把主要兵力用来对付燕国。
赵孝成王十六年，赵孝成王派兵讨伐燕国，包围了燕国的都城；十七年，再次攻燕；十八年，又帮助魏国攻燕，连续打了四年。燕、赵一打仗，秦国就坐收渔利，趁这个机会把赵国在山西榆次的37个县全占了，而且攻占了赵国早期的都城晋阳，就是今天山西太原。通过这件事我想讲一个问题，就是赵国在长平之战、邯郸之战以后，它的国君主次不分。赵国国君应该明白，它的主要敌人是秦国而不是燕国。燕国如果偷袭，可以打一下，教训一下，但是不能盯住燕国。盯住燕国就打了四年，结果秦国把山西全占了，得不偿失。第一，失去了休养生息的时机；第二，失去了一个重要的盟友，而让秦国拣了一个大便宜。这是它灭亡的第三个原因。第四就是疆域锐减。我们知道一个国家最重要的就是国土，如果国土面积迅速减少，这个国家的综合国力一定会大大削弱。这个时期赵国的国土为什么会迅速减少呢？两方面原因：一是秦国攻占，二是以地封人。秦军攻占我们不说了，有一些土地是送人了，这个送人有三种情况，第一种情况，讨好秦国。吕不韦被封为文信侯的时候，赵国的国君竟然拿出赵国的一块土地送给吕不韦，说这是你的食邑。想讨好吕不韦，通过吕不韦减少秦国对赵国的军事进攻。这种方法决不可取，完全是一种短期效应，目光太短浅。你的地给了秦国，只能使秦国更强大。第二，封给有功之人。比如说信陵君，他是魏国安厘王同父异母的弟弟，因为窃符救赵的事回不了魏国，在赵国一住就是十年。赵国国君就拿出一大块地封给信陵君，作为一种报答。但是他没有考虑，封地的同时，自己的国土面积也在减少，而且封给信陵君的是一个军事重镇。这两种情况已经很有不妥之处了，更可惜的是第三种，以地换将，这种最可气。这事发生在赵孝成王元年燕、赵两国发生的一场大战。赵孝成王想用齐国一个著名的将领田单。田单在历史上最有名的一个贡献，就是火牛阵大破燕军。田单是一员名将，但是他之所以不能列入战国四大名将，是有原由的。战国的名将依我们来看，谁能跟秦国打，谁才能称得上是名将，互相之间打的都是小菜。赵孝成王想请田单，他拿出济东三城57个城市来换田单。这57个城市是赵国将士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竟然要献给齐国，让田单到赵国来挂帅，带领赵军和燕军打仗，难道赵国没有人吗？我们讲过赵国是名将辈出，不在四大名将之列的还有赵括的父亲赵奢。赵奢就找到当时主政的平原君，问他，为什么拿这么多城市去请一个齐国的将领？为什么不让我赵奢挂帅出征？我曾经逃难到过燕国，燕国的国君任命我为上谷郡太守，我对燕国的地形太熟悉了，田单都没有我熟悉。如果让我率领赵军，不到一百天就可以摆平燕国。平原君无话可说，只能说我请示国君了，国君也答应了，您就别再提意见了，就让田单带兵吧。其实平原君这时候完全可以向赵王报告，改变意见。而提出这个馊主意的人就是平原君，如果再改，自己也觉得很没面子。但是没了面子，里子还在啊，里子是土地啊。现在面子是保住了，里子却丢了。就这样，他都听不进去，最后还是请了田单。田单果然没有超出赵奢的预料，跟燕国打疲劳战，最后是两国筋疲力尽，田单走人。
我们讲了四方面的原因，归根结底就是一个原因——赵国庸君多，庸主多。我们看，赵武灵王是兴业之主，赵惠文王是守业之主，赵孝成王是毁业之主，赵王迁是败业之主。四位国君，唯独赵武灵王略强。赵武灵王算是明君吗？他前半生算，后半生却把自己饿死了。赵国原先可以说是最强的一个军事强国，但是我们从赵国的灭亡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秦始皇统一中国，主要是两大原因造成，一方面是秦国的崛起，一方面是六国的衰亡。所以这么一个一上一下，一盛一衰，最终导致秦王赢政统一中国。所以赵国的灭亡是秦始皇，也就是秦王嬴政统一中国的又一个战果，那么在灭了赵国以后，秦王赢政又会把他的目光锁定在哪个国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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