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给弄到李茂贞那里去了,那还了得?
没胡子的都杀光,宦官专权的时代结束了
当上梁王,终于出现了这个“梁”字
皇帝满世界撒诏书
“百姓王师范”,一个伟大的小人物
现在该轮到收拾崔胤了,可怜长安从此成为废墟
皇帝干脆也换一个
要说朱全忠最大的缺点,大约就是对战略时机的分寸把握不够精到,有时过急,有时又过缓,这个毛病在打淮南时就不止一次地暴露出来,这回在他志得意满的当口,又险些误了大事。
原来朱全忠一直把独眼龙当作争霸的头号大敌,立下勤王大功后立即渡河北上,甚至没有进京见一下皇帝,更不用说派兵控制京城,他大约认为有崔胤当木偶的提线就行了吧。
可崔胤并不是个安分守己的提线,皇帝更不是个安分守己的木偶,朱全忠不来,他们就会由着自己的雄心壮志另搞一套。
昭宗皇帝虽差点让宦官要了小命,但宦官毕竟和皇室是扯不开的皮和肉,在他看来怎么也比那些不可一世的军阀可靠得多,于是又任命韩全诲、张彦弘两个太监接茬当统率禁军的中尉,这两人生怕再像刘季述那样丢了脑袋,于是拼命巴结董彦弼、周承晦这几个在前次事变中立功的大将,重又形成朝中不可忽视的一大势力。
崔胤费了那么多周折,想的是自己掌印把子,如今太监重新得势,他当然不痛快,朱全忠不肯来,他就去找凤翔的李茂贞帮忙,请凤翔兵协防京城。
这李茂贞早盯上皇帝这块肥肉,不请还憋着想来呢,见宰相有请,忙让干儿子李继筠带了三千人浩浩荡荡开进京城。可这李继筠跟两个太监及董彦弼、周承晦他们早就有交情,进京之后非但不买崔胤的帐,反倒勾搭到一块儿跟老崔对着干。
这当儿昭宗皇帝那股小聪明劲儿又犯了,他当着崔胤的面声泪俱下地讨论除宦官问题,又当着太监的面批评崔胤的跋扈,他也不想想,自己就像两只恶猫嘴边的一只小耗子,却整天拿自个儿尾巴捅捅这个,挠挠那个,这不是活腻味了?
前面说过,太监们用美人计掌握了皇帝全部动向,知道他跟崔胤的密谋后,急忙跟李继筠他们商量,准备把皇帝劫持到凤翔去。这事被崔胤知道,一下就傻了,急忙给还在前线跟独眼龙纠缠不休的朱全忠去了封急信:皇上要丢,速来。
朱全忠一听就急了:皇上真给李茂贞弄了去,那李茂贞说什么就等于皇上说什么,他说自己是叛徒就是叛徒,说是混蛋就是混蛋,那还了得!他也顾不得跟独眼龙打仗,就在七月匆匆赶回汴梁发兵。
这会儿皇帝也有些傻了:那帮太监绑架的心思一起,这皇命不皇命的也就顾不得了,皇上下旨本来都是由太监们传达出去的,如今太监罢工,皇上的命令连大门都出不去,能不急么?
俗话说病急乱投医,这位小聪明皇帝也不例外,他一会儿想摆桌酒席,请太监们跟崔胤本着搁置争议、和平共处的原则握手言欢;一会儿想搞个朱全忠-李茂贞统一战线,把太监们一网打尽;一会儿又发上一堆圣旨,把不听话的太监撤职查办,可结果自然都是一场空:崔胤他们大约嫌皇宫食堂伙食太差,不肯赏脸赴宴,朱李两家对统一战线不感兴趣,贼溜溜的眼光倒不时朝自己这个天子瞟上一眼;太监们更不管撤职不撤职,查办不查办,该干嘛干嘛,皇帝除了干瞪眼,还能怎样?
朱全忠可等不及了,十月,他带领大兵气势汹汹开往京城“救驾”,说要把皇上从火坑里救出来,送到洛阳安居乐业。
韩全晦他们一听朱家军说话就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在十一月初,把皇上全家连同国库里的金银财宝统统塞上车,一把火烧了皇宫,一溜烟跑去了凤翔。
这已经是这个倒霉皇上第三次被人折腾,文武百官久病成郎中,都学得乖了,从崔胤往下,居然大多避过这一劫,熬到了朱全忠进城的那一天。
皇帝丢了,宰相和百官没丢,还可以发动政府班子给自己进京的合法性涂脂抹粉,朱全忠总算松了一口气。错一不能错二,这回他当然不能再在京城打个水
漂就走,得把脚跟站牢了。
他先逼降了曾帮着刘季述造反、又跟李茂贞勾勾搭搭的华州军阀韩建,又收复了邠州的静难节度使李继徽,在关中牢牢建立起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十二月,又让崔胤把整个政府班子连同长安市民统统迁到华州,把长安城变成一座大兵营。他清楚得很,李茂贞是老江湖,手里又捏着皇帝这张王牌,自己如同瓷器店里抓老鼠,必须小心、再小心。
李茂贞干劫皇上的事又不是头一回了,自然熟门熟路,朱全忠忙活他也没闲着,一面加紧修工事准备死守,一面拿着皇上的大印到处撒假冒伪劣圣旨,号召天下诸侯一齐讨伐朱全忠。
天下诸侯这会儿除了自己地盘,对别的一概没兴趣,别说假圣旨,就算真的也未必买帐,这点李茂贞心知肚明,他也清楚,就算那些小军阀真的来,也不是人家朱全忠的个儿,他的希望主要寄托在老熟人独眼龙,和已经占领了整个四川的地方实力派王建身上。
独眼龙果然不负所望,902年正月,他的大将李嗣昭大举进攻河中,连打了几个胜仗,朱全忠不敢怠慢这个老对手,二月,亲自回师河中,让侄子朱友宁和氏叔琮带了十万大军为先锋,自己在后督战。
三月,朱家军在晋州城北大败李嗣昭、周德威,活捉了独眼龙的亲儿子李廷鸾,乘胜第三次围攻太原,逼得独眼龙差点学他老爹李国昌弃城北逃,虽然城最后没攻下,但朱全忠的战役目的已经达到:独眼龙一来生怕被端了老窝,二来亲儿子在朱全忠手心,不但没敢再发兵去救凤翔,此后几年一直老实得很。
四川的王建比独眼龙滑头得多,他一面写信给朱全忠举报李茂贞,一面又派人劝李茂贞坚守,答应派援兵,可他的五万援兵不但不救急,反倒趁机把李茂贞秦岭以南的所有州县统统改姓了王。
朱全忠见没了后顾之忧,跟崔胤一合计,立即调动各路大军,浩浩荡荡开往凤翔。
李茂贞那点儿实力跟朱全忠一比,仿佛叫化子跟龙王比宝,打一仗败一仗,到了六月,就被朱家军团团围困在凤翔城里。朱全忠亲自追到城下,却不攻城,声称只要救驾,不想跟李茂贞打仗。
他当然不是真不想打,只是凤翔城守得很严实,又有个皇帝碍手碍脚,打砸了没什么好果子,他的如意算盘是,想办法逼李茂贞自己把皇帝送出来。
于是他围着凤翔修了五座大营,大营之间挖有壕沟,埋了许多木桩,桩上绑了铜铃,旁边拴了恶狗,再配上重兵,城里的人插翅也飞不出。他又分兵夺取李茂贞属内州县,一点点剪除凤翔城的枝叶。
几十万大军就这么蹲了仨月,粮草给养都有些跟不上,加上连日大雨,许多将士生了病,朱全忠生怕师老兵疲,打算暂且撤兵,他手下两员虎将高季昌、刘知俊急了:这皇上抢不抢得来,关系到您的霸业啊,二十四拜都拜了,就差这一哆嗦,您怎么能撤呢?这话正说到朱全忠心坎上,他把牙一咬:不撤。
高季昌原本是朱友恭的车夫,刘知俊是降将,朱全忠用人不拘一格,他们两人都因为能打被破格提拔。此次进言对朱全忠的事业关系重大,他二人也因此被另眼相看,不久都被重用,可两人日后的命运却大相径庭。
闲话少说,朱全忠这么一围,城里可惨透了,粮食很快吃得精光,市场上公开卖起人肉来,连皇帝也只能吃狗肉过日子。李茂贞没办法,一面不断撒诏书逼朱全忠撤军,一面盼着剩下的几个属地派兵来救急。
属地中兵力最强、跟他关系最铁的要属鄜州、坊州的堂弟李茂勋,十一月,李茂勋带了全部人马来救凤翔,一直打到城北的高地上,城里人看见城北的烽火,原本泄了的气又不觉鼓起不少。
朱全忠也不跟他硬来,一面周旋,一面派一支轻骑冒大雪偷袭李茂勋老窝,一举攻破鄜、坊二州,把李茂勋和他手下兵将的老婆孩子统统扣作人质,逼得李茂勋连忙缴械投降。
这下城里彻底绝望,李继昭等几个干儿子纷纷出城投降,没投降的也人心浮动,李茂贞几十个州县让朱全忠跟王建弄得只剩一个凤翔,更是悔得肠子都青
了。
到了十二月,皇帝连狗肉都吃不上,每天只能喝两碗粥,王子王孙每天都要饿死好几个,跟李茂贞一合计,这祸是太监捅出来的,咱犯不着得罪朱全忠啊!
903年正月,李茂贞跟皇帝合谋,把韩全诲、张彦弘等一干劫驾的太监统统杀了,开城跟朱全忠讲和。朱全忠要的是皇帝,顾不上跟李茂贞计较,于是轻轻放过,带了好不容易抢来的宝贝皇帝匆匆返回长安。
因为刘季述事件后一时的懈怠和轻忽,朱全忠费了整整一年时间,才总算把早该弄到手的皇帝捏在手心,为了弥补这一错误,他不得不两次从太原城下草草撤军,错过了彻底掐死独眼龙势力的大好机会,事实证明,他将为此付出最最沉重的代价。
不过眼下他还顾不上这些:现在是他当皇帝的家了,总得当出点名堂,办点儿实事给天下人看看。他把磨快的刀子对准了大大小小的太监。
我们知道太监专权是让大唐这个帝国趴下的顽症之一,朱全忠知道,这些人结怨太多,对他们动手,谁也不会唱反调,而且太监在皇帝身边,已经几次三番给自己惹出大麻烦,不趁此良机彻底解决,更待何时?
就在回到长安城的第二天,朱全忠跟崔胤带人闯入皇宫,不分青红皂白,把所有太监杀了个干干净净,不但如此,还让皇帝下诏,叫各地诸侯杀掉所有太监监军,这通狠杀,连没胡子的无辜百姓都被错杀了不少,困扰大唐百来年的太监问题,被朱全忠小刀一挥,就像他们当初入宫时切下那活儿一般干干净净一了百了,可趴下的大唐却并未因此再爬起来:原本由太监率领的禁军,改为崔胤当家,朱全忠更派了一万多人马“协助”,皇帝依旧被看管着,只不过换了批看守,要说不同,就是看得更严了。
二月,皇帝封朱全忠为梁王,这个“梁”字总算第一次出现了。他同时授予朱全忠“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的荣誉称号,这称号现在看起来实在让人又好气又好笑:人家都自己“再造”了,谁还会给你大唐回这个天呢?
这时的朱全忠已真正成为大唐帝国实质上的第一人,可谓志得意满,但并非没人敢摸他的老虎屁股,王师范这个小人物就是其中一个。
王师范是守青州的平卢节度使,很早就归顺了朱全忠。这人虽是世袭军人,却并不好武,而是酷爱读书。他每次见到老家的县令总是恭恭敬敬地让到上座,自称“百姓王师范”,以表示对父母官的尊重,这在军阀横行的晚唐绝无仅有,待百姓也很宽和,因此人缘一直不错。
这样一个怎么看怎么像书生的温顺小人物怎会突然摸起老虎屁股来?这又得从那个已做了木偶的大唐天子说起。
前面提过,韩全晦等几个太监,还有李茂贞为了解围,都炮制过大量假冒伪劣的求援诏书,那个一惯爱搞小动作的皇帝也唯恐不够乱,一面给崔胤下诏书,让他和朱全忠来救驾,一面又到处散密诏,号召天下诸侯讨伐朱全忠。这些真假羼杂、批零兼营的诏书没帮上他们任何忙,却让原本乱糟糟的天下大势更成了一锅粥。
原来就在903年正月,朱全忠的凤翔之围到了最节骨眼时候,王师范接到了一分不知是正版还是盗版的诏书,让他讨伐朱全忠。这王师范虽然归顺朱全忠很久,但平时读书,看得最多就是“忠义”两个字,一见是皇上要打,立即就要发兵,手下人劝他多想想,他一瞪眼:“俺也知道打不过,可皇上说他朱全忠不是东西,咱打不过不也得打么!”
打不打不肯多想,怎么打他可是想了又想,青州不过一两万人,硬碰硬不行,他绞尽脑汁,想出个妙计来。
他让部下分头假扮成行商、使者、民工、盲流,等等等等,把兵器藏在独轮小车里,分别混进汴梁、徐州、兖州、郓州、河中等几十个州郡,这些州郡西到陕西,东到大海,北到山西南部,南到苏北,几乎覆盖了朱全忠全部疆土,此刻朱家军主力都远征李茂贞,州县空虚,他这招若成,可够朱全忠喝一壶的。
可惜这种类似现代“蛙跳”战术的特种作战,需要具备高素质和独立应变能力的将领,和
训练有素、善于奔袭的精兵,青州兵好多年没打过仗,这样的人才本来就少,王师范胃口又太大,一下瞄准几千里战线上几十个州郡,所派的兵将参差不齐,结果有些半路就被人识破,有些混进城去却被一网打尽,还有些根本没敢动手就原路返回,只有兖州一路获得了成功。
奇袭兖州的是青州名将刘鄩。他先派侦察员化装成卖油郎,混进城中探听到城墙上下水道的出口,然后带了五百精兵从出口悄悄混进城,一箭不发地占领了衙署和兵营,城里人居然一点没察觉。兖州是“山东一条葛”葛从周的大本营,守备森严,居然被青州兵一举拿下,虽然其它偷袭统统失败,但此举给朱全忠的震动已经不小了。
朱全忠这会儿顾头顾不得腚,只让葛从周和侄儿朱友伦出兵牵制,让青州兵不至袭扰后方,等到皇帝也到手了,梁王也当上了,他这才让葛从周、朱友伦切断兖、青二州的联系,三月,亲自带了十万大军杀气腾腾开往青州。
王师范一面死守,一面派人向杨行密、独眼龙求救,杨行密倒也爽快,派了大将王茂章带兵七千兼程赶来,独眼龙却只做了个出兵的姿势,一兵一卒也没派出。
朱全忠见老冤家不出窝,再无后顾之忧,一门心思地猛攻王师范。青州、淮南联军不到三万人,要抗击十几万梁军,自然处于下风,他们虽也打了几个胜仗,甚至杀死了朱友宁,但还是在短短三个月内丢失了大多数州县。
朱全忠死了亲侄子,火气当然更大,又增了十万兵,二十多万人围攻青州。七月,梁兵先切断王师范和王茂章的联系,逼迫后者退回淮南;九月,王师范大约终于弄清楚手里的诏书是盗版,于是开城投降。
这时兖州的刘鄩还在死守,王师范很有义气,向朱全忠求情,说刘鄩夺兖州是职务行为,要怪只能怪自己,请求朱全忠放刘鄩一码,负责围攻兖州的葛从周也因刘鄩对自己陷在城里的老娘照顾有加,帮忙说了不少好话,朱全忠原本就爱惜刘鄩的人才,当即照准,刘鄩直到见了王师范的使者,才下令开城投降,自己骑了头小驴,去汴梁向朱全忠请罪,朱全忠当即任命他为前敌总指挥部参谋长(元从都押牙),他敢用降将、善用降将的气魄再次显露无疑。
对王师范朱全忠此刻并未难为,只是把他调离青州了事,直到907年,已当上皇帝的他大封亲戚,朱友宁的老婆跑到宫里大哭大闹了一番,朱全忠这才下令将在洛阳当了将近4年寓公的王师范满门抄斩。也许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王师范听到消息后从容自若,在刽子手挖好的大坑前摆下酒席,全家痛饮一番后,请求刽子手按照辈份和年龄顺序从大到小行刑,全家二百余口泰然死在同一座坑中。
不论实力、野心和能力,王师范都是那个英雄辈出时代的小人物,但这个小人物却有着一颗伟大的心,并让自己的牺牲,如瞬间绽放的礼花般璀璨。
山东的乱子一平息,朱全忠的心思又转到皇帝身上,这个时候的他,已经很清楚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了。
俗话说的好,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崔胤原本是朱全忠在朝中最重要的盟友,是牵制木偶皇帝的丝线,但那是自己在汴梁、皇帝在长安的时候,如今皇帝已落在自己手里,这根丝线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更重要的是,崔胤并不是个甘心当丝线的人,他勾结朱全忠,想的是借力打力,把自己捧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地位,如今这个位子显然被朱全忠自己占了去,倍感失落的他自然不甘心。
崔胤虽然是宰相,却没有实力,就想利用自己名义上禁军统帅的身份招募新兵,把早已七零八落的十二卫禁军恢复起来,握在手中,成为与朱全忠分庭抗礼的王牌。
朱全忠当然不是傻子,他既懂得利用崔胤做皇帝身边的耳目,就懂得在崔胤身边同样安插下耳目,听说崔胤招兵,他就派自己的心腹将士化装应聘,崔胤见这些人个个身强力壮,便傻乎
哪儿晓得人家朱全忠早连他的眼睫毛都数清楚了呢?
就在这一年,朱全忠派在长安城监视皇帝的侄子朱友伦应崔胤邀请,参加了一场马球友谊赛,结果发生球场事故,当场非正常死亡,消息传开,朱全忠对崔胤的恨就更深了:不但因为侄子的死,更因为这颗牵制皇帝、宰相的重要棋子死得如此不明不白,让他提前起了杀机。
904年正月,朱全忠逼迫皇帝下诏,把崔胤打成反大唐、反社会分子,然后派人围住崔胤府邸,把崔胤和他的几个亲信统统杀死。
1年多前,当皇帝被韩全晦弄去凤翔时,崔胤亲自出马,催促朱全忠进兵,甚至为朱全忠唱歌下酒助兴,他大概万没想到,转瞬间便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朱全忠从崔胤事件得出一个结论,让皇帝总呆在长安实在太玄,这里离自己的大本营实在太远,离李茂贞、李克用、王建这些野心家又实在太近了,皇帝是个宝,丢不得啊,得让他往自己家挪窝。
杀死崔胤后不久,他就以李茂贞来袭为借口,逼着皇帝迁都洛阳。临行前,他把长安城的宫殿和民房统统拆毁,将房梁木材编成木筏,沿着渭河一路飘到汴梁。长安城自秦汉以来作为帝都辉煌了一千年,从此变成一片废墟,如今西安城墙是中国现存最大的完整城池,它的面积不过唐代长安城的四分之一而已。
志大才疏的昭宗皇帝皇帝心里明白,一旦到了洛阳,自己就成了案板上的肥肉任人宰割,因此他一路上故意慢吞吞赶路,好不容易挨到陕州,就借口洛阳宫殿没修好,一屁股坐下来。
他明知自己凶多吉少,在路上,老百姓见到难得一见的皇帝陛下,发自内心地高呼“皇帝万岁”,他却一边哭一边说“别喊了,朕现在哪儿还算什么天子”,不知他的祖宗李渊、李世民看到这凄凉一幕,究竟会作何感想。
他当然不甘束手待毙,在陕州期间不停向天下诸侯发诏,要他们把自己从朱全忠手里就出来,他也不想想那几位都什么人,自己一个光杆皇帝,落得他们中任何人手里,下场决不会比在朱全忠手里更好。
他似乎还动过在酒宴上暗算朱全忠的念头,这更是异想天开了,别说人家有几十万大军,就算一对一,他这练过几天花拳绣腿、在宫女太监堆里长大的天子,能玩的过卖过私盐、当过土匪、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打下天下的朱全忠么?
这样捱到四月,朱全忠不耐烦了,几次催促皇帝上路,皇帝拿皇后坐月子搪塞,想拖到十月再说,结果惹恼了朱全忠,一句“皇帝再不来就把他给押来”,就让皇上乖乖上了路。
到了洛阳,朱全忠先把皇帝身边仅剩的二百多个随从、大多是陪皇帝唱戏、打球的少年统统杀掉,又挑了二百多长相差不多的自己人充数,然后把宫廷内外大小官员、卫队军官都换成自己亲信,像朱友恭、氏叔琮这些人都被塞进了这个“皇家秘书处”的班子,这样一来,等于把皇帝装进了笼子。
尽管如此,朱全忠心里并不踏实:这位皇帝虽不中用,心思却活络得很,而且他撒出去的诏书一天天发酵,独眼龙、杨行密、王建这些家伙整天吵吵嚷嚷,都拿就驾说事儿,他觉得,要解决这些麻烦,最直截了当的办法,就是换一个皇帝。
904年八月的一天,李振和另一个亲信蒋玄晖计划停当,让后者带了一百多人乘夜闯进皇宫,杀死了昭宗皇帝,并嫁祸给两名嫔妃,这个当了15年皇帝的人死时年仅37岁,这15年来,他无时无刻想的不是复兴大唐,结果却亲自把这个大帝国一步步带近墓地。
[1] [2]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