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灭时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李存孝这个假英雄的本来面目
独眼龙干了件很愚蠢的事,让朱全忠占了大便宜;
朱瑄、朱瑾终于也抵挡不住朱全忠的攻势。
血的事实再一次提醒朱全忠:风箱里的耗子 两头受气的滋味决计不好受,不管自己有多大志向,对独眼龙又有多大仇怨,都得暂时搁下,要先想法子彻底干掉东边的时溥、朱瑄、朱瑾,先把自己地盘的一边安定下来。
不过这次他学乖了:打独眼龙,时溥、二朱会捣乱;打这三位,后面会不会也有人捣乱?独眼龙给朝廷摆了一道,一肚皮委屈,正火冒三丈地跟小皇帝大打口水仗,似乎顾不上这头,但那个“魏博天下雄兵”的罗绍威就不好说了,这家伙不但滑头而且难缠,前些日子跟独眼龙干仗时,曾派一个叫雷邺的去跟他买粮食,结果刚进大名城就被罗绍威的警卫员莫名其妙给宰了,这罗绍威不肯借道,也是怕朱全忠追究他的刑事责任。朱全忠心里雪亮:这魏博灭怕灭不了,但不打疼了他是不会服的,魏博不服,这东边的仗打起来就绝不会顺畅。
890年阴历十二月,也就是刚刚败给独眼龙不到一个月,朱全忠派大将丁会、葛从周率轻骑兼程北渡黄河攻打魏博,一举夺取黎阳、临河;大将庞师古、霍存另带一支偏师出东路,渡河后攻下了淇门、卫县,自己带了大军不紧不慢地向魏博开进。俗话说兵贵神速,但他这次偏偏稳得很,因为他打定了主意:这次要的不是打死,而是打服。
罗绍威自打跟朱全忠翻脸后就整天坐立不安,生怕对方兴师问罪,他能想到的唯一对策自然是和独眼龙结盟:放眼天下,不怕朱全忠的也就剩这个沙陀愣子了。此刻见朱全忠刚从河东败下阵来,转眼就大举进攻自己,忙不迭向独眼龙告急。
独眼龙正忙着一贴又一贴在皇帝的和稀泥诏书后灌水喊冤,哪有心思管魏博的闲事?不冷不热把使者打发走,连一兵一卒也没给派来。
罗绍威这下可傻了眼,也顾不得过年,就在第二年的大年初一,硬着头皮凑了些人马开到内黄,正碰上朱全忠大军慢悠悠赶到,便就地扎下营来。
朱全忠可不是跑这儿过年来的,外线作战讲究速决,再说东边不还等着么?他只让弟兄们歇了两天,大年初三刚啃完韭菜合子,朱家军就嗷嗷叫着冲上阵去。要说魏博是产精兵的地方,长枪兵更是天下第一,但好汉架不住群狼,朱全忠现在是横跨几省的总司令,家大业大,兵力多出几倍,几个照面的功夫,魏博军便稀里哗啦败下阵来。
朱全忠得理不饶人:“弟兄们,咱绝不做那心疼毒蛇的猎人,给我上!”,一口气从内黄直追到大名城脚下的永定桥,罗绍威五战五败,魏博军死了上万人,好不容易逃进城,上城楼一瞅:城外尸横遍野,城里哭声一片,朱家军已经追到眼皮子底下了。
罗绍威这个悔啊:这下我可赔惨了,我那警卫员干点儿啥不好,杀人家贸易专员作甚?看来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还是讲少了啊!得,现在打是打不了,赶紧送礼告饶罢,还不知人肯不肯呢?
朱全忠就是来听他告这个饶的,怎么可能不肯?不但答应得爽快,还立刻下令:不拿魏博群众一针一线,一切缴获要交还,俘虏统统教育释放,这一着感动得老罗是热泪盈眶啊,当即出城宣誓,一切行动听指挥。
朱全忠当然还不能全信他,不过魏博兵伤亡惨重,一时办会儿缓不过劲来,现在自己可以放心去收拾东边那三位爷了。
东边这三人中时溥名气最大,实力却最弱,而且拿下徐州就等于打开了通向淮南、江浙的大门,朱全忠顶着“淮南节度使”的名号,对那块鱼米之乡一直垂涎三尺。
其实早在对河东用兵之前,他就派手下名将朱珍、李唐宾攻打徐州,这两人一个善谋,一个善战,都能独当一面,照他看来,拿下徐州问题不大。
他千算万算忘算了一点:这两人一直不对付。
原来朱珍和朱全忠不但是本家、同乡,还是当初一起投奔黄巢当强盗的铁杆弟兄,朱全忠到汴梁上任,所用的第一号大将就
是朱珍,朱家军的规章制度、组织纪律,都是朱珍一手制订的,而且此人带兵有方,治军严明,很得人心,当年黄巢派尚让攻繁台,要不是朱珍跟另一个同乡老弟兄庞师古死守,朱全忠的汴梁保不保得住还难说,后来朱全忠跟朱瑄、朱瑾讲和,派去山东招兵买马的是他;用敬翔的损招算计二朱,具体执行人还是他,他在朱家军中的分量可见一斑。
但这人也不是没毛病:好打滑头仗,不肯拼命;私心重,打仗总想媳妇儿。因此朱全忠也并不太放心让他一个人带兵,总派个李唐宾不即不离地跟着。
这李唐宾是谁?他正是当年攻打繁台时,尚让的马前先锋,跟朱珍硬是光膀子对光膀子拼了几把刺刀。黄巢的大齐国一灭,李唐宾走投无路只好降了朱全忠,朱全忠就把他扔到老冤家朱珍手下干了参谋长(排阵使)。
李唐宾打仗跟朱珍不同,能冲敢拼,关键时刻不缩头,缺点是组织纪律性不强,军容风纪差些。他们两人搭档,每次大主意都是朱珍拿,两阵对圆、打到最热闹时朱珍有时腿肚子发软,这时李唐宾眼睛一蹬,敢死队一带,大刀片一抡,本来要输的仗往往就打赢了。老朱一来对朱珍有些不放心,想让李唐宾牵制一下;二来见他们两个搭档越打越顺溜,也就非常放心。
但他忽略了两人从繁台开始就一直记仇,性格也不合,平常关系就僵,如今一个是上级领导,另一个是奉命监视的钦差,自然谁也不服谁。这次打徐州,本来打得挺顺,拿下了城外重要据点萧县,朱全忠得到捷报,喜滋滋给朱珍写了份指示,说自己即将亲临前线督战,顺便论功行赏。
朱珍和朱全忠都是徐州本地人,听说老大要来,心里那个激动就崩提了:这不但是亲临前线,还是衣锦还乡啊,俺可不能怠慢了!
于是朱珍便紧忙活慢忙活地折腾开了,什么杀猪买菜、打扫卫生自然不再话下,还特别提醒大家,要多修几个马厩,好迎接上级领导的检查。
前面说了,李唐宾这人最大缺点就是不太讲究军容风纪,这次他倒还好,他的部下严郊马厩修得就不太符合检查组要求,朱珍最重视军纪,检查组自然也很讲原则,狠狠批评了严郊几句。
这事不知怎地被李唐宾知道,心里很不自在:好你个朱珍,拿棒槌当针使,打狗还看主人呢!他气冲冲跑去跟朱珍叫板,朱珍看这刺头早不顺眼,见这回他又这德行,不由火往上撞,趁李唐宾不备,劈手一剑,呜呼哀哉,然后赶紧写了份小报告,说李唐宾背叛组织,他已代表老大代表人民判处死刑立即执行云云。
朱全忠什么人啊,哪儿这么容易糊弄?他一看这报告就火了:什么背叛?你朱珍才是不折不扣的叛徒!依着他就要立即发作,敬翔在旁边一看不成啊,这不打草惊蛇,朱珍这家伙真叛变还了得!他立刻凑到朱全忠耳边如此这般,又献上一个损招。
朱全忠听得连连点头,急忙换了副面孔,下令把李唐宾老婆孩子一起拘留,并派人安抚朱珍,说李唐宾这小子果然不是东西,将军您就算不杀他,我老朱迟早也饶不了他。朱珍见老大没怀疑自己耍诈,这才放下心来,安心带他的部队。
朱全忠这边稳住朱珍,那边马不停蹄,星夜兼程赶到萧县,朱珍还像往常那样大老远出营,朱全忠一见他便把脸一抹,让人抓住他给咯嚓了。
朱珍资格最老,又得人心,当时求情的大将有好几十个,朱全忠坚决不听,最后竟抄起马扎扔在这些人脑门子上,他这样做也是没办法:朱珍是同乡、死党,又是亲信,如果犯法可以没事,以后谁还会把军纪当回事?
但朱全忠在这件事上是有责任的。两人不合的危险早就爆发过:有一次,有人打小报告说朱珍在出兵途中偷偷派人接老婆幽会,朱全忠担心他携眷私逃,写信让李唐宾调查,结果信落在朱珍手里,朱珍怕李唐宾调查时挟怨报复,吓得连夜丢下人马跑回汴梁声辩;李唐宾见朱珍不辞而别,也怕他打自己的小报告
危害情况下仍坚持这么做,结果不但无端失去这两员虎将,还白白丧失了夺取徐州的大好时机。
现在西北面暂时消停下来,朱全忠再不敢托大,一面派丁会、张归霸看住二朱,一面亲自带了大军逼近徐州,稳扎稳打,步步蚕食,连打了几个胜仗,到891年十一月,又收降了徐州大将刘知俊。
这刘知俊长得又黑又丑,武艺却甚是了得,善使一口宝剑,打仗时披甲抡剑,奔驰如飞,无人能挡,他先后跟随过好几个主子,几乎不约而同得到“壮士”两字的评语,五代史里勇将如云,但“壮士”两字却是刘知俊一人的专利,他这一降,徐州兵的斗志已经泄了一半。
徐州和朱家军打了几年仗,境内庄稼没法种,粮食没法收,原本日子过得已够紧巴,偏偏892年春天又发了大水,真是雪上加霜,时溥连连写信,向二朱和独眼龙求援,可独眼龙此刻又莫名其妙跟河北的两个地头蛇王镕、李匡威打作一团,没空搭理;朱瑄给朱全忠儿子朱友裕带兵堵在斗门,前进不得;朱瑾的援兵更早在前一年十二月被丁会、张归霸打得大败,不敢再出。时溥没辙,只得写信给朱全忠求和。
朱全忠要的是地不是命(这在以后还会多次表现出来),当即爽快答应:“只要你换个地儿做官,把徐州城让给我,保你嘛事没有。”本来谈得好好的,可朝廷任命时溥当政协常务副主席(太子太师)的委任状都下发了,时溥忽然反悔,闭门不肯出来,原来不知谁跟他咬耳朵,说朱全忠这小子是贼骨头,把您老骗出城去,一定是凶多吉少,时溥被他这么一吓,哪里还敢再出城?
时溥这时昏招迭出,先是派兵南下,打算从淮南捞些粮食救急,结果被杨行密一顿乱榜打了回来;然后又派人拿了份“徐州军民强烈要求时溥留任”的意见书去见皇帝,想讨个说法,结果皇帝的说法还没过河南,就让朱全忠给堵了回去。
892年十一月,时溥属下的濠州、泗州见大势已去,都投降了朱全忠。时溥困兽犹斗,反激起了勇气,不但死守徐州再不提谈判的事,还几次主动出城反攻,893年正月,更约了朱瑾两路合击,朱全忠急忙调朱友裕、霍存增援,二月,和时朱联军在石佛山大战,总算击退了朱瑾。
但时溥仍然不断出战,朱家军已经出征一年多,疲惫不堪,竟接连吃了不少亏,大将霍存也不幸战死。参谋(通事官)张涛见此情形,便写了封意见书给朱全忠,说“咱出兵那天选的不是黄道吉日,所以打不下徐州来”,敬翔一瞅就急了:咱花这么多钱,折这么多人容易么?眼下咱日子不好过,徐州人的日子不更难过么!眼下不就是个谁咬牙谁过关的理儿么?如果这封胡说八道的信让弟兄们看见,一下就都疲了,谁还给你老卖命呢?
一番话说得朱全忠连连点头,一把火烧了意见书,随即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也要把徐州给我拿下来。
死命令一下,三军个个发狠,没过几天,庞师古就攻下徐州外围最坚固的据点佛山寨,徐州兵震惊之余,再也不敢出城,朱家军趁势把徐州围了个水泄不通。
就这样围了5个月,时溥实在撑不下去,893年六月,他带了全家老小登上燕子楼,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徐州城就这样失陷了。这也是朱全忠用武力强行攻灭的第一个大诸侯。
看到这里大家也许有些奇怪,独眼龙实力何等强劲,就算在河北跟别人动手,也不至于窘到一点徐州忙都帮不上的地步吧?
别说,他还真窘到那份上,因为他最得力的养子李存孝造反了。
这个李存孝在野史和戏文里大大有名,1000多年来一直被民间捧为残唐五代第一条好汉,几乎跟《说唐》里的李元霸一般厉害。
据《残唐五代史演义传》说,他本名安敬思,是牧羊女和石人所生,因此虽骨瘦如柴却力大无穷,后来被独眼龙收为十三太保(第13也是最后一个干儿子),给李克用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
戏文里渲染得就更起劲了,什么雅观楼打赌赢了朱温玉带啦,温酒生擒孟绝海啦,还有什么义释邓天王、病
挟高思继、三枪逼退王铁枪,等等等等,最后因被干哥哥李存信、康君立陷害,趁独眼龙醉酒,用五头牛活活分尸,独眼龙醒来后追悔莫及,只能把李存信、康君立俩坏小子砍了泄愤。
别说,这故事编得挺带劲,有汁有肉有眼泪,可惜,这不是事实。
李存孝是独眼龙干儿子,但并不是什么十三太保,事实上和当年许多军阀一样,独眼龙的干儿子多到好几百,也很难搞出个像样的排行来。传说里提到的孟绝海、邓天王等基本属于“查无此人”,高思继倒确有其人,可惜这位号称“白马将军”的好汉其实一直在幽州,后来被幽州土皇帝刘仁恭害死,既没有被李存孝活捉,更没有在李存孝死后出山大战王铁枪,被人用回马枪杀害的事儿,当然最离谱的莫过于李存孝根本不是什么含冤受屈的大英雄,而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叛徒。
不过传说也不是毫没来由乱编一气,至少李存孝的原名没错,他很能打仗也半点不假。往前翻几页就能看见,那个朝廷派来讨伐独眼龙的孙揆孙副帅,就是被李存孝出奇兵抓的舌头,他别的功劳自然也不少,独眼龙的几百个干儿子,要论能打,他认第二绝没人敢认第一。俗话说得好,乱世英雄起四方,有枪便是草头王,独眼龙要争地盘,自然少不了得力干将,对李存孝当然喜欢得了不得。
既如此,这干儿子怎么就反了呢?
问题偏偏就出在他抓孙副帅这大功上了。
原来李存孝立下头功,满心以为老爹准给他个节度使干干,没想到独眼龙不知为啥,竟把新得来的地盘昭义(今天晋南一带)给了大将康君立,李存孝才得了个汾州市长(刺史)的官儿,还得受康君立指挥。李存孝心想,老子脑袋掖裤腰带上给你打江山,你居然这么不够意思,得,咱爷儿俩走着瞧。
起初,他心里盘算的只不过是多立大功,好打动那个耳背的老爹,于是就接二连三写请战书,积极要求把自己派到河北前线去,这独眼龙答应倒是答应了,却派了另一个干儿子李存信当总司令,给李存孝挂了个副司令。
这李存信是回鹘人,打独眼龙当土匪的时候就跟着当干儿子,据说生得聪明伶俐,懂得许多种少数民族语言,是个当翻译官的好苗子,打仗虽然也过得去,比李存孝可差得太远了。他跟李存孝一直不和(这一点戏文里倒也没错),两人这么搭档一出兵,彼此谁瞅谁都别扭,这仗也就没什么心思打,整天关起营门生闷气。独眼龙在太原越等越心焦,最后一急之下,干脆另派了个干儿子把仗给打了。
这下俩人可都急了,就这么回去,老爹非宰了自己不可啊。李存信到底是学文科的,脑筋就是比李存孝好使,当下眼珠一转,立刻抢了匹快马一溜烟跑回太原,跪在老爹脚前鼻涕眼泪一大把,把责任都推在李存孝身上:“爹您想想,我才多大能耐,那小子多大能耐?要不是他有小算盘不想打,这仗还不早打完了?”
独眼龙听了这番话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可早有包打听把小广播打到李存孝耳朵里去了,李存孝还在半道上走呢,一听就急了:“这我要是回去还活得了么?再说我这么大功劳你连意思都不意思意思,就别怪我这当儿子的不够意思了!”
想到这里,他立刻掉转方向,一口气跑到自己地盘:河北、山西交接处的邢、洺、磁三州,把大门一关,旗子一换,造起自己老爹的反来。这是893年十月的事,此时朱全忠正围攻时溥,李克用跟王镕、李匡威也在河北打作一团。
他也知道自己这点儿力量挡不住独眼龙,急忙给朱全忠、王镕等几个独眼龙的冤家对头写信,还主动派兵去救了王镕几次急;这还不算,他干脆写了封奏章给小皇帝,把自己干爹骂了个狗血喷头,请朝廷派出正义之师讨伐“逆贼李克用”,自己愿当开路先锋。
朝廷刚吃过独眼龙的大亏,哪里还敢再乱搞,只客客气气回了封诏书,封李存孝作“三州节度使”,出兵的事一个字也没敢提。
独眼龙一听李存孝反了吓得着实不轻,他当然知道这浑小子的厉害,而且那三州正对着自己太原城
南大门,如果不趁早拿下来,让朝廷从这里掏了自己老窝,可实在不是玩的。
正好第二年春天王镕、李匡威两家都出了些事。李匡威被弟弟李匡筹赶出家门投奔王镕,又莫名其妙想夺王镕的镇州,结果反倒丢了自家性命。李匡筹又打着“替兄报仇”的旗号杀向镇州(也顾不得老哥是自己给轰出来的),两个从前的盟友打得天昏地暗。独眼龙趁火打劫,就在这年七月出兵大败王镕,乘胜围了镇州首府大名城。王镕这下慌了手脚,连忙出城请和。
独眼龙此时一心想的趁早解决李存孝,如今见王镕已服,李匡筹又没什么能耐,就顺坡下驴,跟王镕结盟,就在当月拉了王镕的几万人一起掉头南下,去打李存孝。
独眼龙让李存信当先锋,带本部人马推进到邢州城外琉璃陂,自己带大军驻扎在后方任县接应。
李存孝听说来的是李存信,火当时就大了,他先闭门不出等待时机,到了九月初,趁着夜黑风高,一举劫了琉璃陂大营,把李存信打得抱头鼠窜,逼得独眼龙不得不亲征。
独眼龙到底久经战场,他明白自己这干儿子打野战是一把好手,好在自己兵多,正好围着邢州城挖条壕沟,壕沟外再多修几个工事,饿也把这小子给饿死了。
可李存孝三番两次出城骚扰,这壕沟挖了毁、毁了挖,总也完不了工。这时独眼龙手下有个偏将想出一主意来,给李存孝稍了个口信:“老兄您这么大能耐,除了我家大王,城外那些人您怕谁啊?我听大王说了,他是来给壕沟工程当监理的,只要壕沟修完他老人家就撤了,那会儿您不是想揍谁揍谁了?”
李存孝一看就乐了:“照这么看,我得让这壕沟快些完工啊,保不齐修得急了,还出个豆腐渣工程呢!来人,传老子将令,谁也不许出城胡闹!” 就冲这,他也不配被老百姓当作“残唐五代第一条好汉”吹捧了那么些年:独眼龙已经够浑,他居然比独眼龙还浑。
书归正传。独眼龙见李存孝不出来捣乱,赶紧又是物质刺激,又是监工督促,没日没夜地修,只10天功夫就把壕沟工事都修完了,李存孝登城一看,自己已经给里外三层围了个瓷实,打不得走不得,后悔也晚了,只得躲在城里混一天是一天。
他本来指望的援军,朝廷、王镕、李匡威,一个个都指不上,朱全忠刚攻下徐州,正打算对二朱动手,也帮不上忙,李存孝被围了半年,到894年三月,实在熬不住,只得开门求饶,被李克用押回太原,用五头牛分尸而死 这个结尾倒也和传说半点不差,至今山西民间赌咒发誓还爱说“若违誓言,教我死得不如李存孝”,就是打这儿来的。
其实独眼龙本来只打算吓唬李存孝一下:我说杀,底下能没求情的么?人一求情,我顺坡一下,不就把这小子给饶了么?可没想到临了一个求情的也没有(这李存孝人缘也太差了些),这下不杀也得杀了。
独眼龙杀了李存孝,心里那个疼啊,就把那些不肯求情的人都给恨上了,自个儿整天不理军务,喝完闷酒就拿部下撒气。有一天正撒酒疯呢,康君立顶了两句嘴,独眼龙不知怎地想起这小子正是李存孝最恨的人,找杯毒酒就把他给毒死了;那学文科的李存信比较乖巧,暂时躲过一劫,还带兵打仗,可他带兵实在不在行,没几年就接连打了两个大败仗,被独眼龙一骂,一口气咽不下,竟活活气死了。
李存孝事件让独眼龙元气大伤,此后很久都没能振作起来,这也是他眼睁睁看着朱全忠一步步称霸中原却束手无策的最大原因。这件事李存孝有二心固然有责任,但独眼龙用人上的问题却是关键的关键:论打仗、论功劳,李存信、康君立都不如李存孝,但前者是贵族出身的资深干儿子,后者更是从造反开始跟自己混的老伙计,而李存孝虽也是干儿子,出身却只是个被抓来的奴隶,于是升官是别人的,卖命却是李存孝的,人家不反才怪。这种任人唯亲的路数当时军阀都有,朱全忠也犯过(朱珍,还有后面要提的庞师古),但朱全忠很善于补过,手下因有能力、有功劳而当上节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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