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身处四战之地,只有先发制人才能生存。
话说假皇帝秦宗权驾崩于长安城外独柳树,他手下那些“皇军”自然要为自己的前途另做一番打算。
骁勇善战、杀人不眨眼的黑云都首领孙儒不知是不是听过“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流行歌曲,带着手下那班如狼似虎的黑衣太岁直奔扬州,跟刚从邪教折腾中缓过劲来的淮南副司令(节度副使)杨行密(总司令是朱全忠)打了个不可开交;另一员大将、占领了荆南,也就是今天湖北西部、重庆东部一带的赵德諲却在朱全忠“除了承认一个唐朝,别的什么都可以谈”的统战攻势下幡然悔悟,反戈一击,弃暗投明,连人带地盘投奔了老朱,被任命为朱全忠司令部荣誉副司令(蔡州四面行营副都统兼中书令)。
欧阳修对朱全忠的人品几乎没说过一句好话,小说、戏文更是把他涂抹成一个天生奸诈的三花脸,其实说句公道话,人家老朱也是没法子:自己一个流氓无产者出身的起义军官,又给封在这四面都是强敌、几乎无险可守的地界儿,他不算计人,就得被人给算计了,慢说独眼龙李克用,朱瑄、朱瑾、时溥、李罕之,这些邻居哪一个是心灵美的主儿?
言归正传。老朱穿上千岁的袍子,笑纳了赵德諲派人送来的荆南地图,心里便开始算计名义上已算作自己地盘的淮南,此刻孙儒和杨行密正打得昏天黑地,夹在两大山头之间的中小势力惹不起也躲不起,只能深沟高垒,惴惴不安地混一天是一天,这当儿老朱若是举着自己“淮南节度使”的大旗往江北一站,拿下这块肥肉那叫五根指头捏田螺 十拿九稳。无奈那个不开眼的时溥钉死在徐州硬是不让路,朱全忠又气又急,正合计着用武器的批判代替批判的武器,硬杀开条血路奔向扬州花花世界,北方发生的一系列变故,却逼得老朱不得不把为淮南流出的口水暂且擦擦干净。
原来那个给张全义赶跑了的李罕之走投无路,只得投奔独眼龙李克用。别看李罕之这家伙让大生产模范张全义算计了一把,打仗可是相当有一套,他把自己儿子押在独眼龙的太原,换来一彪人马,杀到晋南打起了游击,没半年功夫,就闹得晋南几百里地界鸡犬不宁,县城里没了县官,麦田里也没了庄稼,大唐皇帝拿他也只能是干瞪眼。当地有座摩云山,山上有座摩云寨,寨子里的人凭借山险闭门死守,来来往往的官兵盗匪都拿他们没辙,李罕之只一个冲锋便轻易拿下,因此得了个“李摩云”的外号,一时间竟比在河阳当节度使那会儿知名度还高。
可李摩云自己半点高兴不起来:知名度再高不能当饭吃,没地盘的日子俺老李可过够了!于是三天两头央求独眼龙看在一笔写不出俩李子分上拉兄弟一把,出兵帮自己弄块不动产。这独眼龙一来不甘心窝在晋北这块穷地方吃瘪,二来也着实怕这个李摩云饿得急了,抢到自己一亩三分地来,于是慨然点头,就在这一年的五月,派出手下头号勇将李存孝,和李罕之兵合一处,杀气腾腾冲向今天河北南部的邢、洺、磁三州。
当时这三州属于“昭义军”,节度使叫孟方立,手下有好几万精兵,却着实不是如狼似虎的李罕之、李存孝敌手,只打了一个月,三州就只剩了个邢州,几万精兵也在琉璃陂被二李打了个稀里哗啦,孟方立一口气咽不下去,干脆喝毒药寻了短见,他弟弟孟迁派人向朱全忠求救,可不是么,环顾天下,敢说自己不怕独眼龙的,不就只剩下这个东平郡王了么?
朱全忠跟老孟家原本没什么交情,可独眼龙得意自己准倒霉,这个理儿他是一天也不会忘的。他顾不上管淮南的烂帐,急忙点集大军,打算直扑邢州,给独眼龙点颜色看看。
没想到半路居然又杀出条拦路虎来:从朱全忠的河南去邢州,必须穿过魏博罗弘信的地盘。这罗弘信当年好汉不吃眼前亏,跟朱全忠结成盟友,心里却仍留着个不大不小的疙瘩,生怕朱全忠来个“假途灭虢”,以借道为名,顺手把自己给收拾了,因此不管朱全忠软磨硬逼,说好说歹,他是小脸儿乐
着,小酒儿请着,好话说了几箩筐,借道的事儿硬是装聋作哑到底。朱全忠肚子里气得几乎炸了肺,却也着实不便因为这点小事得罪名扬天下的魏博长枪兵,只得在变天帐上给罗弘信偷偷记上一笔,大军原路撤回,只派大将王虔裕带了几百人从小路偷偷摸摸钻过魏博地界,溜进邢州城助守。
邢州城里的孟迁盼星星,盼月亮,结果盼来这么几百人,心早凉了半截,仗着城高池深,咬牙顶到第二年正月,终于顶不住,开城投降,还把王虔裕跟他的几百人一并打包送了大礼。独眼龙一下得了三座城,心花怒放,急忙把自己同乡安金俊派去当保安司令(邢洺团练使),李摩云忙活大半年,空欢喜一场,只得闷声回他的山西接茬打游击,这且不提。
再说朱全忠,给邢州的事儿一搅,弄了个淮南河北两头塌,损兵折将,劳民伤财,却连一寸地盘也没捞到手,不得不咽下降唐以来最大的一颗苦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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