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632年春天，晋文公率领晋国三军从绛都出发，按计划讨伐曹国，以牵制楚国军队，救援齐、宋两国。

晋国人再一次采用假道伐虢的手段，派使者到卫国请求借道。卫成公当然清楚晋国人的意图，他面临一个两难的选择：

如果同意晋国的要求，让晋军从卫国通过，等晋军消灭曹国后，回师途中再顺手消灭卫国，易于反掌，今日的卫、曹两国就成为当年的虞、虢两国的翻版。

如果不同意晋国的要求，晋文公必定借题发挥，给卫国扣一上一顶“不合作”的帽子，名正言顺地派兵攻打。

卫成公考虑再三，决定不答应晋国的要求。这也意料之中的事，晋文公立刻改变进军路线，迂回到卫国南部渡过黄河，将主攻方向放到卫国，讨其“不合作”之罪，而只派少量部队袭扰曹国，以防止曹军在晋军身后进行破坏。

晋军势如竹，几天之内便攻下了五鹿。对于晋文公来说，五鹿是一个具有纪念意义的地名。当年他从翟国出发，流亡到卫国，被卫文公拒之城外，饥肠辘辘之时，在五鹿的田野里向农民乞讨饭食，而农民扔给他一块泥巴，狐偃马上跪下说：“这是天赐给您国土！”没想到一语成谶，十二年之后，晋文公果然以主人的身份进入五鹿，也不知道有没有找到当年向他扔泥巴的农民表示感谢。

同年二月，晋国的中军元帅郤谷在五鹿因病去世，先轸由下军副帅调任中军元帅，而由胥臣臼季接任下军副帅。据《左传》强调，进行上述人事调整的主要依据还是各人的德行。

同年三月，晋文公和齐昭公在卫国的敛盂举行会晤，结成了同盟。卫成公再也坐不住了，派人跑到敛盂请求参加同盟，被晋文公严辞拒绝。

晋文公这样做，也许是出于感情上对卫国的不满，但更重要是出于战略上的考虑。

从地图上看，卫国正好处于齐、晋两个大国之间，北边是狄人部落，南边则有宋、郑两国。晋文公想救援宋国，必须先征服卫国；想联合齐国，也必须通过卫国；想控制中原的心脏 郑国，也必须先控制卫国。换而言之，晋文公如果想称霸天下，卫国就是门户。他对卫国的需求不仅仅是表面上的同盟，而是要将其变成晋国的附庸。

为此，他不能简单地答应卫成公的请求，而是酝酿着给卫国人一个深刻的教训，使卫国人从心理上彻底臣服于晋国。

卫成公向晋国示好不成，便打算投靠楚国。楚成王正好想利用卫国来牵制晋国，马上请同盟的鲁国自东方出兵西进，楚军则自南方北上，兵分两路救援卫国。

但是没想到，卫国的国人对卫成公投靠楚国的政策深为不满，纷纷表示反对，将卫成公驱逐到襄牛去居住，并推举代表前往五鹿向晋文公请求和谈。

与此同时，楚军的救援部队遭到晋、齐、秦联军的阻拦，不能继续北上；而鲁国派公子买率军进入卫国，也因卫国的政变而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

鲁僖公突然感到害怕起来，他似乎有某种预感，觉得晋国在这次中原混战中将获得胜利。结局如果是那样的话，为了救援卫国而得罪晋国，就是很不明智的行为了。但预感仅仅是预感，为了某种预感而得罪同盟的楚国，同样也是不明智的行为。

鲁僖公干了一件很缺德的事，他把军队撤回来，将公子买杀了，以此讨好晋国，又派人对楚成王说：“公子买没有完成救援任务，擅自回师，所以我只能杀他以谢罪！”

《春秋》记述此事：“公子买戍卫，不卒戍，刺之。”说公子买奉命保卫卫国，没有完成任务，被杀。这个说法与鲁僖公对楚成王的解释基本一致，但史官的笔毒见于一个“刺”字。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本来可以大大方方用个“杀”字。然而鲁僖公要公子买死，名不正言不顺，实为陷害忠良，滥杀无辜，但又不能明说，因此用个古怪的“刺”字，留待后人去猜想。

*

基本解决了卫国的问题之后，晋文公迅速挥师南下，进攻曹国，包围了曹国的国都陶丘。从《左传》的记载来看，这时候他指挥的部队不仅仅是晋国三军，还有加入到晋国三军中的

齐、秦两国部队。

晋军集中力量进攻陶丘的城门，曹国人拚死抵抗，一次又一次打退敌人的进攻。晋军死伤累累，在陶丘城下留下大量尸体，仍然没有取得任何进展。

很多年后，有一个叫孙武的人在他的兵法专著中写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修橹轒轀，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而后已。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这段话翻译成现代文：最上乘的用兵之法，以谋略取胜；其次以外交取胜；其次以打败敌人的军队取胜；攻城是下下之策，是不得以而为之的办法。为了攻城，光准备器械就得三个月；如果一时攻不下，就得在城外修筑土丘围城，又得三个月；如果还攻不下，攻方将领难免心浮气躁，驱使士兵象蚂蚁一样进攻，搞人海战术，死伤更加惨重，有可能高达三分之一以上，而敌城仍然屹立不拔 这就是攻城的灾难。

这段论述，生动地反映了当年攻城之战的艰辛，也体现了孙子“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战争指导思想。回想起来，齐桓公和管仲纵横中原三十年，虽然以强大的武力作为后盾，但总是尽量避免战争的发生，更多采用外交和谋略解决问题，与孙子的思想不谋而合。而现在，晋文公刚出江湖，就在陶丘城下陷入攻城的困境，勇气虽然可嘉，略嫌谋、交不足。

当然，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晋文公之所以强攻陶丘，与其救援宋国的战略目标有关。宋国在楚军的进攻之下，已经岌岌可危，如果不尽快解决曹国而直接救援宋国，那么晋军与楚军主力相遇的时候，曹军将成为晋军的后顾之忧。因此，救宋必先破曹，攻城虽是下策，却也是不得以而为之。

他本来以为，以晋国三军的实力，加上齐、秦二国之助，攻下陶丘只是小菜一碟。没想到，这碟小菜却是如此难啃。曹国人不但打退了晋军的进攻，还采取心理战术来削弱晋军的斗志，将晋军留下尸体挂在城墙之上。这一招非常狠毒，晋军士兵看到自己同袍的尸体被这样处理，又愤恨又惊惧，士气受到严重影响。在这种情况下，晋文公不得不停止攻城。

但很快有人给他献了一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计谋：将晋军部队迁到陶丘郊外的曹国公墓去驻扎，并且对外宣称，要挖曹国人的祖坟以报复他们的所作所为。

在中国人的精神世界里，祖坟被挖，是天都要塌下来的大事；而挖人家的祖坟，则是缺德得不能再缺德的行为。晋文公这样做，在很大程度上可能只是虚张声势，曹国人听了，却无不感到恐惧。他们立刻派人与晋国人谈判，要求晋军赶快撤出公墓，别再骚扰他们祖先的神灵。

几天之后，晋国人撤出了曹国公墓。而曹国人也将晋军的尸体收敛妥当，装在棺木中送往晋军大营。晋文公做了一件不厚道的事，趁这个机会派兵再一次猛攻陶丘，一举攻破了城门。

曹共公为他当年偷看人家洗澡的行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晋文公当众数落他的罪状，总共有三条：

第一，不用僖负羁这样的贤臣；

第二，小小曹国，居然有“乘轩者”（大夫）三百人，政府官员严重超编；

第三，偷看晋文公洗澡。

根据《左传》的记载，僖负羁当年背着曹共公给重耳送饭，并非出于他自己的意愿，而他老婆劝说的结果。就算是他自己的意愿，因为送过一顿饭，就被称为贤臣，也实在是太带有主观色彩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晋文公为了报答僖负羁，还特地给部队下了一条命令，不许任何人闯进僖负羁的宅子，违规者斩首。

晋国军中，有两个人情绪不佳，就是魏犨和颠颉。这两个人都曾跟随晋文公流亡列国，然而回国之后，并没有受到重用。一年前晋文公作三军，起用了郤谷、郤溱、先轸、栾枝等新人，而魏犨仅仅担任戎车护卫，颠颉更是榜上无名，使得他俩愈发忿忿不平。现在打下曹国，僖负羁仅仅因为一饭之恩，就受到晋文公如此厚报，进一步加深了这两个人的不满。

魏犨和颠颉一合计，想

出了一个馊点子，各自带着亲兵，趁着月黑风高，跑到僖负羁家里放了一把火，把这一家人活活给烧死了。在行动中，魏犨也许是因为太兴奋，不慎将自己的胸部烧伤。

晋文公查出这事是魏犨和颠颉干的，大为光火。烧死僖负羁一家本来就是严重的罪行，公然违抗他的命令更不能容忍。他决定将这两个罪犯斩首未众，以肃军纪。

颠颉本事平平，杀了就杀了。但魏犨是当世有名的勇士，据说能够徒手搏虎，杀了未免有点可惜。

争霸天下，最需要的是什么？

人才！

晋文公考虑再三，派人到魏犨的住处看望他的病情。他的想法是，魏犨如果伤势太重，也就没有了价值，留着也是个废物，不如杀掉。

魏犨很清楚使者来的目的。他包扎好伤口去见使者，说：“托主公的洪福，我不敢就此休息！”在院子里一口气做了三百次跳跃和三百个俯卧撑。使者回去之后，如实向晋文公禀报，魏犨得以保留性命，但是被撤去了戎车护卫之职，由舟之侨取而代之。

处理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宋国的使者门尹般也来到了陶丘，他对晋文公说：“如果再不派兵救援，宋国就要被楚国消灭了。”

*

门尹般绝非夸大其辞。自去年冬天到现在，宋国以一国之力抵抗楚国及其仆从国的进攻已经三个多月，睢阳城岌岌可危。不用门尹般来报告，晋文公猜也猜得到宋国的形势危急。

晋军伐卫侵曹，目的就是牵制楚国，救援宋国。现在卫、曹两国均已告攻克，楚成王仍然不为之所动，死死咬住宋国不放，从某种意义上讲，晋国的牵制战略已经失败。

要救援宋国，只能继续挥师南下，与楚国大军面对面地决战。但这样一来，晋军劳师袭远，而楚军以逸待劳，战争的主动权就握在了楚国人手里。而且，晋国的盟友秦国和齐国对于主动寻找楚军交战也持有不同意见，如果晋军一定要南下，秦军和齐军很有可能停留在曹国，作壁上观。

仅以晋国三军奔袭楚军，胜算可以说是微乎其微。而如果坐视不救，宋国从此就会背弃晋国，转而投向楚国的怀抱，这对晋国来说，是一个难以接受的打击。

最稳妥的办法还是继续牵制并调动楚军，迫使其离开宋国北上，主动寻找晋军决战。

新上任的中军元帅先轸提出一套解决方案：

一、要宋国人停止向晋国告急，转而以重金寻求齐、秦二国的帮助。

二、派人以齐、秦二国的名义向楚国呼吁停战。

三、晋国将曹共公囚禁起来，将卫、曹二国的土地赠送给宋国。这是关键的一步，目的是要激怒楚国人，使其不同意齐、秦二国的停战呼吁。

四、齐、秦二国接受了宋国的重金贿赂，又恼怒楚国人的蛮不讲理，必定会全力以赴，与楚国人一战。

不难看出，先轸这一套方案，一方面是引诱楚国人主动寻战，另一方面是坚定齐、秦两国盟友的斗志，一举两得。

晋文公采纳了先轸的建议，囚禁了曹共公，并将卫、曹两国的城池分了几座给宋国。

先轸的计谋确实高超，但楚成王的警惕性更高，接待完所谓的齐、秦二国使者后，他敏锐地意识到了正在逼近的风险：如果齐、秦、晋三个大国联合起来，不但在兵力上超过了楚军，而且将导致鲁、郑、陈、蔡等盟国见风使舵，甚至倒戈一击都有可能。

晋文公要逼他一战，他偏偏不战，就是不去钻这个圈套。

楚国人办事历来雷厉风行。当天晚上，楚成王带着自己的卫队开始从宋国撤离，退回到楚国境内的申县，在申县继续指挥全局。他同时命令镇守谷城的申叔侯撤军，命令围攻睢阳的成得臣放弃进攻宋国，将部队迅速撤回楚国。

楚成王深知成得臣不甘心就这样放弃，还派人专门给他带去一封信，信上说：“不要和晋军作战。晋侯在外流亡了十九年，最终还是得到了晋国。他什么样的苦都吃过，民众的心理也摸得很透。这是老天赋予他使命，而且帮助他排除障碍。天命如此，非人力所能废。兵书上说，敌我旗鼓相当则避而不战；又说，要知难而退；又说，不要和有仁德的人作战。现今的情况就

是这样。请你一定遵照命令，稳妥安排退军事宜，不得有误！”

从这封信上看，楚成王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智商和情商都很高。但成得臣看到这封信，第一反应不是服从，而是产生了一个错误的判断：有人在楚王面前说我的闲话！

产生这样一个判断，并非仅仅因为成得臣为人刚愎，还有一定的客观原因。

自子文让贤以来，成得臣就担任了楚国的令尹。令尹乃是楚国的首席执政官和军事指挥官，出征宋国本来也就是他份内之事。然而楚成王一开始并没有考虑让成得臣担纲，而是请已经退居二线的子文出马，明显是不放心将这么大的军事行动交给成得臣指挥。后来，虽然子文用消极怠工的办法逼迫楚成王起用成得臣，而且成得臣一出马就赢得了大众的满堂喝彩，但在成得臣心里，已经埋下了自卑的阴影。

他需要要通过这场战争来向楚王证明，自己并不比子文差。

但是没想到，这仗一打就是三个月，睢阳城近在眼前，却总是屹立不倒。恰在这时候，他又收到了退兵回国的命令。对于他来说，这道命令无疑是一道催命符。他绝望地意识到，自己这次无功而返，必定使楚成王更加怀疑他的能力，同时也会使国内舆论产生一种“子玉不如子文”的议论。

不是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就曾经说过“给子玉兵车超过三百乘，肯定有去无回”的话吗？小孩子都敢这样说，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他成得臣的笑话。

也许是有人嫉妒他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令尹，怕他攻下睢阳城，立下盖世奇功，所以向楚王进了馋言，命令他赶快从宋国撤军。这个念头在成得臣脑子里一闪过，立刻变成了铁定的判断。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彻底打败晋国军队，让你们这些闲人看看我的厉害！

成得臣派人到申县面见楚成王，请求与晋军一战，而且说：“并非我想立功，而是希望通过这次战争堵住某些人的嘴。”

楚成王非常生气。但楚军的主力部队现在还在宋国，如果就此撤换成得臣，恐怕引起军心混乱，被晋军趁火打劫。他更怕成得臣拥兵为乱，反过来进攻楚国，那样的话，事情就不可收拾了。

既然成得臣要战，那就让他战吧，给他一个教训也好。楚成王这样想着，最终答应了成得臣的请求，但是只派了“西广、东宫与若敖之六卒”前去增援成得臣。

这里简单说明一下，在春秋年间，各国都蓄养着一定规模的宗族武装，称为“私卒”或“族兵”，一般由国君或卿大夫的亲族组成，相当于后世的“亲兵”。私卒的规模不大，但是装备先进，训练有素，战斗力极强，是各国军队中的尖兵部队。根据楚国的传统，楚王本人拥有的私卒，共计兵车三十乘，分为两广，每广十五乘；楚国大子也拥有一定的私卒，称为东宫之卒，规模必定比楚王的两广还小；而所谓若敖之六卒，则是成得臣的宗族亲兵六百人。

这样看来，楚成王派去增援成得臣的部队，就是楚王的卫队兵车十五乘，大子的私卒估计不超过兵车十五乘，还有成得臣的族兵六百人。作为尖兵部队，这批援助不算大，也不算小。加上原来在宋国的楚军主力部队，应当可以和晋、齐、秦三国联军势均力敌。

*

成得臣并非有勇无谋之辈。得到楚成王的增援部队之后，他派了一名叫宛春的使者前往晋军大营，对晋文公说：“请您恢复卫侯和曹伯的国君地位，我愿意解宋国之围。”

这是要和晋文公做一笔交易：晋国放过卫、曹两国，而楚国放过宋国。

狐偃听了，冷笑道：“子玉也太无礼了！他要我们主公得一个救宋国的功劳，而他这个做臣子的获得救卫国、曹国两件功劳，未免太贪心了。机不可失，赶紧攻打他！”

先轸却说：“不妨答应他。子玉一句话，可以使三个国家得到安宁；我们一句话，使三个国家陷于灭亡，是我们理亏。不答应他的话，等于放弃了宋国，我们本来就是来救宋国的，到头来却放弃了宋国，诸侯会怎么看？楚国人的这个建议，对宋、卫、曹三国都是恩惠，我们不答应，必定会引起

这三个国家的怨恨。结怨过多，我们凭借什么作战？”

狐偃说：“那咱们就这样受他摆布？”

“当然不。”先轸说，“我们私下和卫、曹两国交易，答应卫侯、曹伯复国，离间他们与楚国的关系。而且将宛春拘禁起来，激怒楚国人，引诱他们前来作战！”

兜来兜去，还是原来的策略，诱使楚国人主动寻战。

晋文公再一次采纳先轸的计谋，将楚国使者宛春拘禁在卫国，又派人与卫侯、曹伯达成交易：晋国同意他们两个复国为君，条件是他们要与楚国断绝关系。

成得臣给晋文公出这个难题，本来是想陷晋国于不义。但是先轸看穿了他的意图，反客为主，致使楚国失去了卫国和曹国两个盟友，可谓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受了这个打击之后，成得臣再也沉不住气。公元前632年四月，他发动全军自宋国出发，进攻晋国军队。

成得臣这一动，宋国人立刻就松了一口气，晋文公更是欣喜若狂，他命令全军立即收拾家当，准备 逃跑。

晋军大营中，除了先轸等几位核心人物，几乎所有军官对于晋文公的这一命令感到不解。他们吵吵闹闹地去找狐偃，责问他说：“咱们在这里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个多月，不就是盼着楚军主动出击吗？现在楚军送货上门了，我们却拔脚就跑，是什么道理？”有的人说得更尖锐：“成得臣不过是楚国的令尹，如果让他将我们主公亲自带领的军队赶得到处跑，真是奇耻大辱。而且楚军自去年出师伐宋，已经将近四个月，师老无功，军心必然涣散，我们为什么还要躲着他们？”

“非也。”狐偃慢条斯理地说，“出师有名，则为壮；出师无名，则为老。并非出师的时间越久，就越疲惫。当年如果没有楚王的支持，我们的主公也没有今天，退三舍之地以避其锋芒，是为了信守诺言，报答楚王的恩情。如果自食其言，楚国人会觉得他们受了欺骗，同仇敌忾，士气反而会大振，怎么可以说 师老 呢？我们退让，如果楚军也就此打道回府，那也是件好事；如果楚军死咬着不放，理亏的就是他们。”

按狐偃的说法，打仗就是论理，谁有理，谁就会获胜。事实当然不是这样。晋军避让楚军，表面上看是实践晋文公当年“退避三舍”的诺言，最根本的目的还是诱敌深入，寻找有利的战机。

晋军一口气退了九十里，退到了卫国的城濮。这里离宋国已经有点远了，楚军将士都不想再追下去，纷纷要求退兵回国，但成得臣将晋军的后退视为胆怯，更加坚定了要找晋军决一死战的信心。

当时驻扎在城濮的，除了晋国军队，还有宋成公率领的宋国部队，国归父、崔夭率领的齐国部队，以及公子慭率领的秦国部队。成得臣则令楚军背山扎营，与各国部队针锋相对。

[1] [2]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