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论人性,确实强调性恶。他认为,人生下来就有贪图私利以及忌妒、憎恨之心,顺着这种本性发展下去,伤害别人的行为就出现了,忠信就丧失了。因此,顺从人的本性和情欲,必然会出现争夺,出现违反等级名分、扰乱礼义的行为,最后必然会导致暴乱的发生。由此看来,人的本性是恶的,道理非常明显。然而荀子也承认人有善的一面,有“辞让”、“忠信”、“礼义文理”,不过,他认为这些并非人的本性,而是后天发展而成的。人饿了,看见长者在就不敢先吃,就要推让;累了,看见长者在就不敢先休息,就要代替长辈继续劳动。这些行为,都是违反人的本性和背离人的情欲的。顺从人的本性就不会出现辞让,讲辞让就会背离人的性情。从此出发,荀子认为,人的本性是恶的,善不属于人的本性,而是后天的行为。
荀子的性恶论是建立在人性即人的天然属性的基础上的。他认为,好利、疾恶、好声色是人的生理本能,是“生而有之”者,而这些本能又是导致争夺、残贼、淫乱的根源,从这一道德观出发,他认为人的这些生理本能是恶的,这就是荀子性恶论的逻辑。这是一种先天的性恶论,所以它将“辞让”、“忠信”、“礼义文理”等后天之“伪”排除在人性之外。但“好利”、“疾恶”、“好声色”是否就是“生而有之”的自然属性呢?这个问题很值得质疑。事实上,“好利”是必须感觉出什么是“利”才会去“好”,“疾恶”是必须了解什么是“恶”才会去“疾”,“好声色”也必须先分辨出什么是美丑才会去“好”,这种“好”和“疾”,都是有待于后天学习的,并不是人的自然本能。
有人说荀子的性恶论是一种后天的性恶论,说“好利”、“疾恶”之心、“好声色”的“耳目之欲”都是指人的自然本性,都是无所谓善恶的。人的恶性的产生,关键在于“顺是”,“纵人之性,顺人之情”,于是无所谓善恶的自然本性就转化为恶的社会属性。这种观点值得商榷。如前所述,“好利”、“疾恶”、“好声色”并非人的先天本能,而是人的先天本能在后天经过学习之后得到发挥、“有所合”的结果。既然是“顺”、是“从”,说明人之性并没有异化;将人的本性加以变化、改造的结果并不是恶,而是善,所以荀子一再强调“化性”,强调“以矫饰人之情性而正之,以扰化人之情性而导之”(《性恶》),可见将荀子的性恶论视为后天的性恶论并非荀子的本意。
荀子所说的人性,是不是只有性恶的一面而没有其他内容呢?对此,我们可以从最能代表荀子人性论思想的《性恶》篇入手进行分析。
《性恶》篇突出论述了性恶问题,但它还论述了人性中有可以知善之质,可以能善之具,从而全面对人性问题作了论述。该篇提出的第一个问题是“人之性恶”。这一命题在全文强调了多次。人们一般将这一命题当成全称肯定判断,认为它的主词是周延的,指的是人性的所有内容。这种理解是错误的。其实,这一判断的主词是不周延的,指的是人性的一部分内容。荀子认为,人的天性有恶的一面,但是,他又承认人还具有另外一种天然的本能。他在阐释“‘涂之人可以为禹。’曷谓也”这一命题时指出:禹之所以能够成为禹,是因为他能实行“仁义法正”的缘故。而每一个普通人也具有能够懂得和做到“仁义法正”的条件,所以路上的普通人都可以成为禹的道理是很清楚的。荀子的这段议论,反复论证了人“皆有可以知仁义法正之质,皆有可以能仁义法正之具”。这种“质”和“具”是一种天生的本能,因此无疑应属于所谓人性的内容。荀子显然没有将它归入“恶”的范畴,而是一再强调这种“可以知”、“可以能”的对象是“仁义法正”,可见这种“人之性”绝对不会是恶的。
这种不属于“恶”的人之性,荀子还在《解蔽》、《非相》、《礼论》、《王制》诸篇中多次提到。从这些论述中可以看出,荀子固然强调性恶的一面,但他并没有说人性都是恶的,他也承认,并且一再论述过,人性中有非恶的一面存在,这就是他所谓人“生而有之”的知的本能。
这种知的天性,既非性恶说所能包括,但荀子是不是以它为善性呢?这也颇值得辨析。荀子认为,它们本身并不是善,而只是一种人的本能。在《正名》篇里,荀子对这种本能和凭这种本能所达到的结果(也可以说是“善”)作了严格的区分,可以看出,其所说的“可以知之质,可以能之具”绝非“仁义法正”这些后天之善,对于这一点,荀子论性时,含义很清楚,将它们作为荀子持性善说之证,完全是属于误解。
“首届中国(山西·安泽)荀子文化节高层论坛”综述
前不久,首届中国(山西·安泽)荀子文化节高层论坛在山西省临汾市举行。这是一次思想活跃、成果丰 硕、令人振奋的学术研讨盛会。与会学者对于本次高层论坛的举行予以高度评价,认为安泽能够举行如此规的论坛很有意义,它可以有力地推动荀子思想的研究。
一、关于荀子故里
荀子故里在何方?千百年来,莫衷一是。在本次论坛上,与会者对这一问题又作了新的探索,提出了许多很有见地的观点。有的认为,探寻荀子故里,一是要把眼界放得更宽一些,把对荀子的身世和出身的研究放宽到对荀氏家族史的研究;二是要注意与荀子和荀氏家族有关的地域关系的研究。有的则从先秦荀氏的发展脉落、安泽与荀氏和赵氏的地缘关系等出发,确认安泽曾经是荀氏家族的势力范围,对荀子为赵人的说法作了较为可信的论证。有的认为,对于荀子籍贯的争议,应理性对待。在加强“安泽说”研究的同时,还必须对于其他“说”抱持宽容和兼容的态度。
二、荀子思想的研究方法
要想使当前的荀子研究推陈出新,成果更有分量,必须注重研究方法的创新。对此,有人认为应该理性地对待对于荀子的批评。特别是宋代以来,为什么会有越来越多的对荀子的批评呢?一是由于荀子在《非十二子》中对孟子等人的批评,二是荀子的一些论断与孔孟之论有别,三是后人对荀子有一些误会和误解。还有学者认为,阐释古代思想,不宜简单地用唯物和唯心来分析。就荀子研究而言,避免上述偏颇之处有助于我们看到真实的荀子。
三、荀子的思想贡献
在中国古代思想史上,荀子的贡献毋庸置疑。有的学者认为,荀子是孔子和孟子之后的儒学大师,重点发展了孔子的核心思想“礼”。还有学者认为,荀子思想在儒学体系中地位独特:一是荀子最具宽容性,最具批评精神;二是荀子对于儒家经籍的传承作出了贡献;三是荀子的思想具有时代精神。对于荀子的评价,有的学者认为,评价荀子的思想成就,主要看他比他的同时代人多做了些什么。那就是,荀子的思想学说是先秦思想的集大成,主要特色是儒法兼用,创造性地发展了儒学。还有学者认为荀子对于中国古代法律思想也有重大贡献,特别是在罪行与量刑相一致方面,在预防犯罪方面,荀子有很多精辟的论述。
“天论”是荀子思想的重要方面。有学者认为,荀子的“天论”强调“明于天人之分”,主张把天道与人道区别开来;还有学者认为,荀子所说的“天”不单纯是自然之天,还包括自然之理和意志之天,具有超验性。但是,荀子的天人合一论并不能解决道德来源问题,也并不具备道德的普遍性和必然性。
在荀子时代,时局的混乱远甚于孔孟之世。有学者认为,荀子之所以提出“性恶论”,就与当时残酷的现实有关。具体分析荀子的“性恶论”,可以看出荀子的“性恶论”与孟子的“性善论”讲述的并不是同一层次的问题。这可从唐宋以来理学家们对荀子的批评中得到证明。
有学者认为,唐宋时期中国历史和思想文化的剧变体现在很多方面,其中一个重要的学术文化现象,就是荀子学术地位的变化。荀子自汉代以来受到学者的重视和尊崇,但在中唐以来不断下降,宋明时期甚至认为荀子是儒学的异端。这一转变过程反映了封建社会后期,主流思潮趋于修身和内敛,逐渐走向保守,荀子的地位随之开始下降,落入低谷。
从地域文化的角度研究荀子,也是此次论坛的重要论题之一。有学者认为,如果说荀子的故里在安泽,他的事业则主要在齐鲁大地。还有学者认为,荀子“隆礼重法”思想是三晋文化与齐鲁文化的结晶。荀子一生成长于三晋,事业在齐鲁,著述在楚国。荀子思想不是某一个地方的,而是中华大地的。更有学者认为,荀子思想既是先秦思想史的重要篇章,也是三晋思想史的重要组成部分。荀子思想上承子夏,下启韩非子,对三晋整体思想史的形成作出了重要贡献。
四、荀子思想的现代意义和安泽的荀子
此次高层论坛的最大亮点,是重点讨论了荀子思想的现代意义以及荀子
思想与荀子故里安泽的关系。对此,有学者认为,荀子故里的文化遗存、民间的荀子,都是有价值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一定要挖掘其现代意义,在强调教化之功的同时,合理利用人文资源,注重荀子文化的开发利用价值。还有学者认为,在对荀子故里的宣传方面,在形式上要注意使用“荀乡”这样的提法,同时,也要不断加强本地的荀学研究,培养本地荀学人才,以便更好地开展与外界的对话。